又稍停了一會兒,項尋終於拿起了筷子。
項擇厚看著他把最後一口湯喝乾,站起身端上空碗,“累了就早點兒睡吧。”
項尋還是不理。項擇厚搖搖頭走了。
隨後項尋又保持著姿勢坐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他感覺胃中一陣絞痛。
衝進院子裡,項尋找個角落把剛剛吃的面全吐了,吐到眼淚鼻涕淌了一臉,最後他身體一歪,坐到了地上。
雖然從小沒有娘,可是爹很寵他,即使有時表面上發發脾氣,私下裡項尋卻比誰都清楚,爹最在乎的就是他。不光是爹,還有師父、大伯和三叔,都對他那麼好,焱雲教裡所有的人什麼事也都由著他。可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周輕重。周輕重對他跟對所有的人一樣,永遠地不慍不火、不冷不熱。可小孩子就是奇怪,對自己好的人,似乎怎麼都是應該。反而是平時不怎麼跟自己親近的人,偶爾對他好一些,卻總是記得清清楚楚。
項尋閉上眼睛,好像所有的事就在昨天:他知道了自己要被送走,很久不能回家,於是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項擇遠正不耐煩,周輕重忽然來了,說要告訴他一個秘密把他帶走了。到了沒有人的地方,周輕重說:“看見了嗎?就是因為你不肯叫我師叔,師兄才要把你送走的。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要是再不叫,以後就別想能再回家了。”
項尋嚇得趕緊叫了,周輕重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之後就樂,然後還把他抱了起來。他受寵若驚,立刻破涕為笑,賴在周輕重的身上不肯再下來。可週輕重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身高不矮,人卻單細,抱著他走了一會兒就走不動了。而且項尋覺得坐在周輕重的胳膊上一點兒也不舒服,一根硬邦邦的骨頭硌得他屁股疼,可他就是摟著周輕重的脖子不願意撒手。後來周輕重實在累的不行,只好抱著他坐在了草地上……
想著這些,項尋又想起今天三叔說的話,想起了周輕重的那驚世一吻。現在終於知道了沉香味的緣由,他卻更加迷茫了。為什麼周輕重煉成了寒功三叔就說他喜歡爹?當年在冰劫洞三叔看見了什麼?要說周輕重不希望爹跟娘成親,那他不是應該喜歡長得很美的娘嗎?還有那個叫青城的娘,他竟然連一面都沒能見上就又沒娘了。不僅沒娘,現在連爹也沒了。這都是為什麼呢?周輕重為什麼要做那些事?而自己以後又該怎麼辦?
項尋越想越覺得絕望,最後只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魂不守舍地回到房裡,一頭紮在床上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項尋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在家裡,他又趕緊把眼睛閉上了,希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是在光就谷,昨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把項尋帶回了現實。
“少主!尋少主?!”是項尋平日在家時伺候他起居的焱醜。
項尋起床,把門開啟。
“少主,找到教主了!”
“啊?!”項尋有些恍惚。
“嗯……”焱醜低下頭去,“已經……不行了。”
項尋拔腳就往前堂跑。
還是那個寬敞空曠的大堂,昨天還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今天卻皆盡縞素滿眼凋零。項尋人偶一樣被套上了孝衣麻服,看著平日裡總是威風八面現在卻直直躺在眼前的父親,他依然覺得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
項擇厚和項擇天正站在他的身旁說話。開始說在哪兒、怎麼找到的項尋似乎都沒聽見。後來項擇厚問:“那這麼說周輕重是跑了?”
“是,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可就是沒有他的蹤影。”
“那他會去哪兒呢?”
“他平時除了在咱們這兒,能去的也就是光就谷了。”
“那得趕緊派人過去把他抓回來,千萬不能讓他再跑了,否則咱們焱雲教哪還有臉在江湖上立足。”
“嗯,一發現二哥的屍首就派人過去了。”
“那就好。”
“唉──二哥過世的訊息很快就會在江湖上傳開了。”
……
這時項擇厚的兩個兒子和項擇天的一子一女來了,也都穿著素服。平時項尋跟這幾個堂兄堂妹難得碰上,見了面總免不了一番打鬧,可今天他們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說什麼,就由人引著把他們安排在了自己該在的位置,年長的兩個還默默地抹起了眼淚。
很快來弔唁的人也陸續到了,幾乎都是昨天出現過在這裡、今天得了訊息又立刻趕回來的人。諷刺的是不過一日一夜,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