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致。”
那少年面色有些不渝,仍恭謹地單膝跪地行了一禮,便退出了這片柳蔭,卻遠遠地立在道旁,任陽光暴曬,一動不動。
劉倍一臉不耐,只是悶頭吃酒。
名易笑著問:“今日離朵怎這樣執拗,你兩個又吵架了?”
劉倍煩躁地捏碎了手中的荷葉杯,又揪一片新葉子亂卷,發作道:“那小子從昨晚就開始催我回黑州,無非又是甚麼人拜見那樣破事,出來連半月都不到就要回去,悶殺人。”
黑州!奚吾臉色微微變了變。低頭端著酒盞似乎在專心品酒,一顆心卻全飛到了那兩個人的言語上。
名易湊到他耳畔低聲問:“你是不是又答應他,見過我就回去?”
劉倍點點頭,仰面躺在船上,將手中那片荷葉遮在臉上,自葉子下面甕聲甕氣道:“你一個人在應天,我放心不下。”
名易卻輕輕一笑:“阿孃那邊你放心,有我在,不會叫她受半點委屈。你放心回去罷,給人曉得你在這裡,總是不好。”
他兩個在那邊竊竊私語,奚吾心中卻微微發涼。
先前劉倍動作自然地從靴中拔出一柄中原很是少見的小彎刀切草繩時,奚吾已經模糊覺察到幾分異樣。
然後是他身邊那少年,雖也穿著中原的袍子,說中原的話,但他的名字,說話做事的習慣,乃至走路的姿態,卻與中原人有些不同。
剛才,他們還提到了黑州。
而黑州,正是東丹王圖與現下住的地方。
早該想到,子文絕不會讓他毫無準備地去黑州,只怕劉倍會來到應天,會與自家相識,全在他算計當中。雖不曉得這個名易是何種身份,但想來也是個被利用的人。
那邊名易偷偷瞟了奚吾一眼,見他似乎沒有注意,便低聲道:“這個薛江的推薦人大有來歷,連山長也要賣他幾分面子,說不得便是朝廷中人,你且注意些。”
劉倍微微掀開葉子一角,望一眼奚吾,搖搖頭,也壓低了聲音答道:“他這種人便是透明的,心事都掛在臉上,誰會用他做細作?”
他的聲音陡然揚起來:“對麼?薛兄?”
奚吾在心中一聲輕嘆,站起身一躬到底,朗聲道:“在下薛江,拜見東丹王。”
劉倍微微一笑,躺在那裡並未起身:“我身份敏感,在大宋地界,還是叫我劉倍的好。”
他凝神望了奚吾一眼,又道:“我不問薛兄來歷,薛兄也不要探問我其他,你我
46、出身 。。。
安心吃酒,不涉政事。”
奚吾苦笑一聲:“便是如此罷了。”
三人團團坐下,吃酒看景,講些閒話,奚吾見事已至此,索性放開懷抱,侃侃而談,醫經、酒經隨口道來,倒也與劉倍講得投機。至於今後如何,左右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了,且走一步看一步,顧不得那許多。
名易插不上話,便悶頭倒酒,三人吃到興起,竟將兌好的一罈酒吃個鍾盡,連劉倍先前帶來那壇元紅酒也一併吃光,只吃得酩酊大醉,橫七豎八躺在小船上,望著被柳枝切割成小塊的天空傻笑。
劉倍捉著個空螺殼,津津有味地嘬個沒完,嘆道:“時光苦短,這等快活的日子,卻馬上就完了。”
名易一把搶過劉倍手中的螺殼丟進湖裡,塞了個未長成的紅菱給他,笑道:“你就當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有這幾日快活,總強過日日憋悶。”
奚吾呆呆望著他兩個挨在一起相視而笑,忽然靈光一閃,問道:“你兩個是兄弟?”
名易到底年輕,一怔,脫口反問:“你怎曉得?”
劉倍攔他不及,無奈搖搖頭:“傻子,薛兄方才說了那許多醫經,顯然醫道頗深,你我面目雖異,骨骼卻相似,只怕便在這點上洩露了天機。”
奚吾點點頭,歉然道:“正是如此。在下想是酒多了,原不該多問。”
劉倍卻笑道:“我的身世天下皆知,倒也不必瞞你。不過名易是我兄弟卻極少有人曉得,還要薛兄代為隱瞞。”
奚吾奇道:“名易也是契丹人?”
劉倍大笑:“怎可能,他是漢人,從頭到腳沒一分契丹血脈。”他指指自己鼻子,“我媽媽是漢人,嫁與我父汗三年生下我,過幾年又絕離而去,回大宋嫁了個書生,生了名易。不過遼宋多年相安無事,邊貿互通,因此常悄悄來往,這些年,我來大宋沒有十次也有八次,向無人知。名易生下來,倒是我第一個抱的他。”
“漢人?”奚吾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