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西煌,他不想惹來別人注意,便閃了個身,從樓上縱身躍下,以著最快的速度,抓住了少年的衣裳,扯著他朝一處偏僻的巷子裡躲去。他的動作都只在頃刻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已經帶著人跑出了很遠,那些家丁哪裡追的上,根本是連所來何人都沒有看清楚。
那少年見追著自己的人都不見了蹤影,一邊躲在蕭隻身後探頭偷看,一邊大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這次真是死定了。”一邊說一邊拉起衣襟看看自己身上方才被踢的那處傷,“哎呦,真是疼啊。這群王八羔子!”
“他們為什麼打你?”蕭只把身上帶著的化瘀藥丟給他一瓶。
“哼,小人得志唄。”少年一身傷,嘴上卻是倔強不服輸的調調,“好歹我爹原來也是個官,可惜了,如今皇族都沒了,官還算個屁。現在只有跟單家沾了親的,才敢這麼囂張。呸啊!”
蕭只看他說話做派,十足衣服市井小潑皮的樣子,忍不住笑著說道:“原來你也是官家子弟,看你言談,卻真是不像。”
少年一聽,橫眉立目,“我從小說話行事就是這樣,不端架子不拘泥,不學那些文鄒鄒的偽君子又怎麼了!別看我年紀小,我從前還做過皇子的伴讀來著。學問大著咧!”
“是嗎?那你怎麼又會在這裡?”
蕭只這樣一問,少年沈默了一下,低了低頭,說道:“宮裡的人,都死了。”
(10鮮幣)君上 86 九輪明月(上)
宮裡的貴族們都死了,侍女伴讀太監之類,也多是死的死逃的逃,上頭那些大人物有更值得關注的大事,自然不會特別浪費力氣。這少年年紀小,混在那一團亂的人群裡,到時也跑了出來,一路混吃騙喝也倒沒有餓死,只是比較不走運,被他過往有那麼點過節的單家子弟發現了行蹤,一路追著他,逮著了就往死裡欺負一番。
被蕭只救下的少年,名叫司霖,頗是個多話的人,一路走一路便不停的念念叨叨。也許是他許久沒遇上一個可以暢快說話的人,此刻跟著蕭只混,自然得以暢所欲言,想起什麼說什麼的。
蕭只救下了他,見他穿著一身破破爛爛,又孤單單的一個人被追著打,也不能就此扔在路邊不管,也不只好先帶著他買身衣裳換個打扮,再去吃一頓飯。
蕭只坐在飯桌旁邊看著司霖狼吞虎嚥,想了想,還是把心中惦記了幾回的話問了出來。
他說:“你既然是從宮裡出來的,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你可知道?”
“是誰啊?”
“西煌的三皇子,羽墨栩,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三皇子?三皇子不是做了詭月國的質子,我是聽說,他從小就被送走,是死是活都沒個訊息,又怎麼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是嗎?”蕭只說,“他沒有再回過西煌麼?也沒有出現在皇宮裡?”
“我反正是不知道。你見過他?”
“一面之緣。”蕭只說,“他只告訴過我,他從前在西煌,住的地方叫做碧落宮。”
“碧落宮嘛……這個我倒是知道。”司霖笑笑,“兵變的時候被火燒的最徹底的幾個地方里,就有它一個。你要找的三皇子如果當時真在碧落宮,那應該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也沒必要再找了。但是──”
司霖說道這裡,又忽然蹙眉沈吟,“要是這三皇子沒死,待在詭月倒是躲過一劫的。他要在這種時候回來西煌,那豈不是自尋死路?無論是姓單的還是姓雲的,落在誰的手上,可都不是生不如死的下場。”
蕭只不是傻子,司霖想到的事情,他自然早已經想過幾回。只是當初放走羽墨栩的時候,他就已經下定決心,再不插手過問此事。路是羽墨栩自己選的,原本也就與他無關。
可是如今就在西煌,難免不會想起他。
如果他果然活著,又會身在何處?
是僥倖在宮變的混亂中逃出,流落市井,過普通人的生活?
若是這樣,自然最好。
如果沒有呢?
是落到單家的手上,還是雲家?
羽墨栩是羽墨皇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不死,對於覬覦皇位的野心之人而言,總是個威脅。
蕭只想來想去,無論怎樣思量,都覺得羽墨栩還活著的可能性已是十分渺茫。
就在蕭只安靜想事情而司霖埋頭苦吃的時候,他二人的桌旁忽然湊過來一個笑吟吟的姑娘。
原來,這偏僻地方的小飯館並無單間,二樓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