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他喜歡聽美女彈琴讀詩,喜歡看美女舞文弄墨,
更喜歡與美女同飲對弈……興致
極好的時候,也不妨一度春宵。
但是,欣賞美女才是這個過程中最最重要的事情。
曾經花街柳巷混混度日的那幾年裡,他都是抱持著這樣的態度的。可惜無人信他。
待得他小登科之後,有了媳婦兒,當然不敢……呃,是不願意再去碰什麼美女,他心裡愛
的,自然只有他家夫人。
但是,但是,對美女,那種欣賞遠觀的心思,還是在的。
且說劉世子包下的這個雅閣裡,鶯燕環繞,脂粉幽香。但是自從進來之後,徐小侯的心思,卻不在那些妝扮得花枝招展、舉手投足媚態盡現的姑娘身上。
他的心思,都融進了一支曲子中。餘韻繚繞,久久不絕於耳。
話說,那曲子也不如何新鮮,是支唱熟了老調子。但凡會個彈琴弄曲的,都必先學得這麼一
唱……
家住西秦,賭博藝隨身。
花柳上,鬥尖新。
偶學念奴聲調,有時高遏行雲。
蜀錦纏頭無數,不負辛勤。
數年來往鹹京道,殘杯冷炙漫銷魂。
衷腸事,託何人?
若有知音見採,不辭!唱陽春。
一曲當筵落淚,重掩羅巾。
……
一個青衣女子,坐在不遠處,撫弄琴絃,低低吟唱。
琴彈得不錯,唱曲的嗓音也不錯。
卻沒有比“不錯”更多好上一分,因而吸引不來座上那些名門公子的注意。賞錢得的自然也不豐厚。
只是那唱得情真意切的味道,卻讓徐伯重聽來,有些神思恍惚。像有一株弱柳在眼前擺盪,
那影子揮也揮不去,只被那一支曲子弄得,心裡酸酸澀澀,怎麼想也都不是個滋味。
氣韻唱腔都都是一般,只是仍就有什麼地方不對。
他說不出,卻反覆間總是覺得,這個姑娘與普通徘徊在風月場中的女子並不相同。
真是惹人憐惜。
“別彈了別彈了,這春光大好的日子,你唱的這期期艾艾的歌,誰耐煩聽啊!”說話的,是個通身貴氣、衣著不俗的少年,寧王蕭樂。
這位小寧王爺是當今皇上最小的一個弟弟,過了今年也才十七,在皇上跟前受寵的很,
未滿
年紀就已經賜了封號有了封地。他非要跟著一起來玩,眾人也不敢攔阻。
他揮手隨便擲了錠銀子給那調琴唱曲的姑娘,揚聲說道:“唱個玉樓歡來聽,再不,就來段
點絳唇吧,歡快點……”
唱曲姑娘自然不敢得罪貴客,收起了賞錢,便撥動琴絃,宮商角徵,換了聲調。
於是雅間裡的眾人可有可無的聽著一曲接一曲,至於有多少聽入了耳中,卻也並不重要。
宴罷將要散席的時候,那姑娘終於收起了琴轉身退了出去。
徐伯重眼尖,放下手中正寫了一半的楊柳詞聯句,疾步跟了出去。
“哎──姑娘,姑娘留步。”他出聲挽留。
那青衣姑娘便轉身看他,表情恬然,卻不說話。
“我聽姑娘最初那段琴曲,似有難言思緒。不知是否遇上了為難之事,我或者可以幫
你……”他話說了一半,卻又覺得自己這樣的言語,極是容易惹人誤會。於是又解釋道“我是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想要幫你……”
其實,那姑娘見著徐小侯爺這樣說,倒也還真的是沒有往那歪處去想。
雖然這華服公子看似一副風流不羈的紈!模樣,言談之間,目光神色之中卻沒有半分輕薄褻
瀆之意,反而隱隱透著些誠懇坦蕩。她這麼許多年過來,也算是見識了人情世態,多少也有
些閱人的眼光。
正要道謝回應的時候,樓下卻忽然傳來了一聲高喝:不好啦,不好啦!官兵來啦!
(中)
官兵確實來了。
話說,這一日,丞相大人心情不好,早朝過後,在皇上的書房裡逗留了小半日,便直奔了御史府衙。
他那不溫不火的態度,卻表達出了極大的不悅。
斥責御史督察不力,說官員近日在朝堂之上精神萎靡、私下裡放縱行事。整日泡在煙花巷陌,動輒揮金如土,丹青屏障之中,毫無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