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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在母親死後第一次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和他父親說話——感覺意外的不錯,只可惜可能再也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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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有時總要到最後才來懊悔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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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小瑾出國了,”他開始胡編亂造,“你知道其實媽媽留給我們很多錢,我們也早就遞交了出國申請,我們沒告訴你,對不起,爸。”
寒冷再次襲來,過分的痛苦把他的邏輯毀得一乾二淨,以至於他編得漏洞百出,可他還是要編。
他們可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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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要和父親求救,不過看來似乎已經晚了,那就別讓他擔心。
男人,要抗下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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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了兩個離奇身亡的兒子,和養了兩個被國外花花世界誘惑於是再也沒有聯絡了的孩子,到底哪個比較悽慘呢?
夏陽努力勾起嘴角。
至少,憤怒比悲傷更令人有活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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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朗沉默,於是夏陽便盯著眼前不斷地虛無又出現的水灘發呆……那灘水這次似乎是透出了某張桌子的一角,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他的視線很模糊,心裡也意外地不感到害怕。
他開始胡思亂想想:“那灘水透出來的東西到底是哪裡來的呢?”
也許是地獄,也許是天堂。
夏陽湊近了仔細看,突然全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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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刻著藍天中學的校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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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哪裡透過來的呢?
從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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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
這時,夏朗也開口了,聲音近乎哽咽,他似乎是儘量讓自己情緒變得更加舒緩一點,以免影響到夏陽,“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你得接受……小瑾出車禍……已經……死了……你回來,爸爸給你做午飯……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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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死寂。
有什麼從大腦裡炸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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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他斷斷續續地問,“你說……你說……”
然而那邊卻再沒了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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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終於因為訊號不穩而斷了,夏陽瘋狂地回撥,但再也播不出去。
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在嗡嗡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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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死了?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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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雜音灌在夏陽的耳朵裡,夏陽在地上痛苦翻滾。他的手一下不小心拍到了那灘水,然後,沉了下去。
本應會重重地打在地上的手什麼也沒摸到,廁所裡突然響起了許多人的尖叫。
“手!!!”
“我的天!!虛空中突然出現的!!”
“魔術嗎?!?!”
……
無數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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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灘水透過的東西……來自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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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陽已經聽不到了。
走廊裡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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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那是專屬於夏瑾的,甜得膩人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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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陽又被抱回了醫務室。
一路上,夏陽都在看這墨色的夜——剛才夏朗跟他說,他會給自己做午飯。
這裡是哪裡?
夏陽不會天真的以為這裡是西半球而夜色也僅僅是因為所謂的時差,他突然有了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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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鬼而言,人間的正午,大概也就相當於鬼的黑夜吧。
所以這裡是半夜。
所以人間的父親還在期盼著給他做一頓午飯。
再想深一點呢?運用所謂的類比推理?
鬼的領域中,又陰森,又可怕的地方,大概也就是人間陽氣最充足的地方。
就像是宿舍走廊盡頭那個陰森森的洗手間,對應地大概也就是人間的商業街之類的地方吧……
他是這麼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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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陽瘋狂地想著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需要什麼去填補他的大腦,去把他腦海中的“死”字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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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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