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凱文過來的時候就說:“瞧你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面是你老婆在生孩子呢!”
林朗也沒心情聽芮凱文貧了,強自鎮定地坐到一邊,一臉的難受樣。
“行了,別難受了,我問過醫生,你表弟沒生命危險了。”芮凱文挨著林朗坐下。
林朗沉默許久,粗著嗓子說:“謝謝,Kevin。”
“不過……”芮凱文有些猶豫。
林朗看了他一眼,“說吧,不管什麼我都能接受。”
“不過他有可能會落下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
“意識模糊、語無倫次,哦,對了,還有可能大小便失禁,而且有可能是一輩子治不好。”
芮凱文說完就盯著林朗看。
這個學弟他認識兩年了,從見面第一眼他就瞧出了林朗身上的才華,兩年來,他可以說不斷地在培養林朗,林朗也著實沒讓他失望,很快就做出了成績。
芮凱文承認自己對林朗動過心,林朗身上有一種難以抗拒的男性魅力,這種魅力是越深入接觸就越能體會到的。但他的心跡很快被林朗瞧了出來,林朗坦誠地告訴他,自己有個讓人撕心裂肺的愛人。
第一次見到鄭辛時,芮凱文還有點不太理解林朗,因為鄭辛雖然長得不錯,但一看就是沉悶且軟弱的性格,這種性格與林朗簡直格格不入,林朗會甘於這樣平凡的人?
直到今天他看到林朗近乎瘋狂的舉動後,才有那麼一丁點理解了吧,或許鄭辛的身上有他還沒有看到的光環,所以才能這麼吸引林朗。
可惜啊,鄭辛的命運也夠不濟的,煤氣中毒的後遺症可能讓他後半生都無法像正常人那樣生活,就算林朗愛曾經的他,還會愛以後的他?
芮凱文想不到,林朗幾乎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就算他癱瘓了,我也不會不要他的。”
芮凱文很驚訝,林朗不是那種輕易做決定的人,只是這話說得也太快點了。
“林朗,你想清楚,你才二十二歲,大學還沒畢業,他也才二十歲,你可是要伺候他一輩子啊!”
“那又怎樣?我在,他在。”
“林朗!”芮凱文沉聲道,“你不要感情用事,伺候不是簡單的一句話,你下半輩子都要給他端屎端尿,他如果尿褲兜子、拉褲兜子,你還要給他換衣服、擦身子!他還有可能記憶力衰退、智商下降變成白痴,到時候你說什麼他都聽不懂!他甚至根本無法理解你為他的付出!林朗,你真能做到?真的要做?”
林朗慢慢地閉上眼睛,芮凱文的話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的辛辛怎麼可能變成那樣呢?!他的辛辛永遠都是美好的!
“還有,林朗,你想一想,今天如果換成你躺在這裡變成這個樣子,你表弟他可能做到和你一樣嗎?!”芮凱文冷冷地說道。
林朗的表情中閃過一絲痛苦,他沒有睜眼,慢慢地說:“他能,辛辛刀子嘴豆腐心,他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忘記我,只是不肯承認而已。”
芮凱文站起身來,雙手插在褲兜裡,沉靜地道:“你現在並不冷靜,我希望你能冷靜地想想,然後再做決定。”
說完,走了。
林朗坐在走廊裡,久久不動。
還需要做什麼決定?不是早就決定要在一起了嗎?辛辛永遠都是我的。
林朗哪兒也不肯去,護士不讓他進屋,他就只好在走廊裡坐著。護士進進出出的,他能透過門的縫隙隱約看到病房裡的情景,卻看不見最最惦念的鄭辛。
晚上,護士們換班,有個年長點兒的護士好心勸他:“你去吃點東西吧,明兒就能見到了,別搞垮身體。”
林朗堅持不走,他得守著辛辛。
半夜,還是睡著了,就坐在走廊睡著了。
大概睡了兩個多小時就喘著粗氣從夢裡醒來。
他做了個惡夢,夢見帶著鄭辛去動物園玩,結果在他出去給鄭辛買冰糕的時候,鄭辛被老虎給吃了,就剩下一堆骨頭了。
林朗深吸幾口氣,卻半晌無法緩和。
莫名地記得小時候,他第一次跟著父母回農村老家過年,看到穿著一身棉襖棉褲,正端著小簸箕坐在門欄上給小雞喂米的鄭辛,那會兒鄭辛才四歲,他也才六歲。
他現在還記得小鄭辛的小臉被凍得通紅,本來白皙的臉蛋跟兩個紅蘋果似的,一雙大眼睛黝黑黝黑的,撲閃著長長的睫毛,就那麼怯怯地看著他。
奶奶說:“辛辛,這是你表哥,快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