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就是……,我媽要急著把房子賣掉,先要我到同學家住。」說到這,心裡又一陣酸楚。
媽,對不起,我這麼不孝的拿你當我謊言的擋箭牌……。
在發現嚴靖愔沉默不語後,我抬頭有些狐疑的望向他,只見他眉頭緊蹙盯著我瞧,眼中有許多我捕捉不到的訊息一閃而逝。
與他四目相交後,他開口道:「我載你去同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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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日產轎車在車陣中停停走走,嚴靖愔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我交談,我則謹慎回答,因為深怕一個不小心,之前亂編的謊言就全都露餡。
「課還是繼續上吧。」
「當然要上啊,我都高三了,再過兩個月就要學測,這時候不能休學。」不知道為什麼,嚴靖愔側過臉看我一眼。
這動作就向來專心開車的他而言,有點不尋常,但我沒那個心情過問,因為我還在盤算要不要上學這件事,畢竟卓丘山知道我上哪所高中。
「你晚餐吃了沒?」
「喔……,還沒。」我摸摸肚子,這才想到我今天只有吃早餐,而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嚴靖愔沉默一會後,說:「先去我家吃完飯,再載你到同學家。」
我聽了在心中大呼不妙。不是我不想吃晚餐,而是到他們家吃完飯後都不知道幾點了,那還找得到今晚落腳的地方?
「不用了,我跟同學約好在他家吃。」因說謊而累積的罪惡感逐漸上升。曾幾何時,我變成一個連吃晚餐都要說謊的人了?
「是嗎。」嚴靖愔只吐出這兩個字,隨後便什麼也沒說,繼續將注意力放在路況上。
剛剛我跟嚴靖愔說,去同學家必須搭火車,所以請他送我到臺北車站。但我其實只是想藉此坐火車遠離臺北這是非之地,而且愈遠越好,因為我不清楚卓丘山能力所及到那,下下之策就是逃離臺北,甚至流浪四方。
想到卓丘山那副嘴臉對照我現在的處境,不禁憤恨的握緊雙拳,心中頭一次真真正正的恨一個人,巴不得剝他的皮、銼斷他那身賤骨頭!
「怎麼了?」嚴靖愔句尾有些詢問的語氣使我回神,我很少聽到他起伏的語氣,因此疑惑的看著他。
「你在發抖。」他輕描淡寫的說這句話,眼中卻帶著擔心。望了望他眼中的擔心,我緩緩低下頭道。
「我……,我想到之前學校的事。」我這麼說完後嚴靖愔也沒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開口說著他想說的話。
「棻棻自有記憶起到現在,從沒有感受過父愛跟母愛。雖然我一直在她身邊,但有些事我還是幫不了忙,只能讓她自己一個人承受,所以她並沒有你想的這麼脆弱天真。」
嚴靖愔說出口的事讓我很驚訝,當我還在猜測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時,他又開口。
「你知道為什麼棻棻很喜歡親近你嗎。因為你讓她感到一種隨時會消失的不安,所以她甚至要我要求你假日到家裡過夜。說直點,就是她對你放不下心。」他的話讓我震驚,這才發現自己總是一廂情願的認為靖棻是個需要別人呵護的孩子,卻不瞭解她其實更擔心我。
「如果你真的在乎棻棻,就不要讓她擔心。」他話一說完,隨之響起的是手煞車的聲音。
「到了。」嚴靖愔口中吐出的這兩個字像是命令,讓腦中還是一片混沌的我機械式的開啟車門,回身對他點頭道謝後,便步出車外,踏著迷惘的腳步走進車站。
他是在責備我吧,一定是看到我臉上的脆弱,所以才提到靖棻,要我別輸給這隻有國一的孩子。
思及此,剛剛一直沒有抬起的頭垂得更低了。
走到車站大廳,我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並將提袋擱置在腳邊。
我掩面遮去即將奪眶的淚水,小心翼翼的啜泣,就怕被其他抱著快樂心情的遊人發現我與這空間不同調的情緒。
我到現在還不清楚剛剛嚴靖愔說那番話的用意,而現下的狀況也讓我無暇去想那些細節。
嘴角揚起嘲諷的角度,真心覺得想太多的自己根本就是笨蛋。猜嚴靖愔會怎麼想、阿禾會說什麼、嚴靖棻會怎麼覺得,甚至,陳憫會怎麼做,那些都已經不是我能去觸即到的層面。
畢竟我連有沒有未來都還不知道,不是嗎。
瘋子似的邊笑邊哭,由衷的覺得只要躲過卓丘山的掌心,叫我去賣臉賣身都願意!
突然,有人抓住我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