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聲說道。
老人半躺在輪椅上，渾濁的灰色眼睛忽然閃爍出光芒，就好像是朽木忽然抽出了芽。他不敢相信似的，顫顫巍巍坐起身體。
“你叫我什麼？我的孩子。”老人問。
“父親。”喬燁重複。
老人眼中瞬時迸射出瘋狂的光芒，他以驚人的力氣拽過喬燁的身體，彷彿害怕他丟棄似的拼命靠近他。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聲音無限渴求。
“父親，父親，父親……”喬燁一遍一遍地重複，並且湊近老人的頭，在他耳邊大聲說著。
“好，很好，我的好孩子。”老人幾乎熱淚盈眶，拉著喬燁的手指不住顫抖。
喬燁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父親，你愛我嗎？”喬燁緩緩眨動他烏黑的大眼，近乎真誠地望著老人。
“愛，當然愛。我有這麼多孩子，沒有一個像你這樣乖巧貼心。我最愛你了。”老人無限溫情地說道。
“父親哪裡最疼愛我，最疼愛我還需要那麼多其他的孩子？”喬燁把頭擱在老人的膝頭，像貓兒一樣輕輕磨蹭。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撫摸著喬燁烏黑柔
軟的頭髮，忽然又一把推開他。
“燁，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燁最愛父親，所以才想獨佔父親的愛。”喬燁靠回老人身邊，動聽地說著。
“想要獨佔我的愛？從來，我的孩子們都不屑我的愛。你真是個乖巧的孩子。”老人撫摸著喬燁光潔的臉頰，喬燁無限眷戀似的在他枯樹皮般粗糙的掌心裡流連著。
“燁知道父親很孤獨，雖然有這麼多孩子的陪伴，父親您還是這麼孤獨，只要父親仍在不停增加孩子的數目，就說明您還覺得孤獨。”
“因為這些孩子都不夠貼心，他們根本不關心我這個父親，只喜歡自相殘殺。”老人聲音蒼涼。
“是啊，所以父親，孩子再多可是不夠貼心又有什麼用呢？”
“燁，這個我當然知道啊，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因為太孤獨我不得不需要很多孩子，即使他們不夠貼心，我還是需要他們的陪伴。”
“可是父親，燁會嫉妒。”喬燁抬起臉，撅著嘴故意做出委屈的表情。“父親有那麼多的孩子，有那麼多的孩子要分享父親的愛，最後留給燁的一定很少。”
“怎麼會呢？燁你是如此乖巧，我會很疼愛你的。”
“父親，只是疼愛不夠。”
“那還要什麼？”
“要最疼愛。”
“我會最疼愛你。”老人滿臉慈祥，甚至，他低下頭，在喬燁的額間印下一記親吻。
腐屍般的氣息，喬燁忍不住想要嘔吐，卻在臉上綻開甜蜜至極的笑容。
“父親，燁好痛的。”喬燁看著自己斷了的腿。
老人寵溺地摸著他的頭。
“我讓人給你治療，很快會不痛的。”
“父親，燁的手還被綁著，好難受的。”喬燁撒嬌似的舉起綁著的雙手。
老人心疼地摸著喬燁被摳出青紫的手腕。
“快點來人解開。”
“父親，那個人剛才差點殺了燁。”喬燁活動著自由的手腕，瞟著剛才掐著自己脖子的男人委屈道。
“那就殺了他。”老人和藹道。
喬燁假裝瞪大眼睛。
“可是，父親，他也是您的孩子呀？”
“可是我更疼愛你。”老人朝他慈祥地笑著。
陳鏡生被陌生的花香弄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而華麗的房間裡。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從床上欠起身體，正朝窗外張望，卻看見奇異的藍色花朵如火焰一樣在窗外綻放。黑色的孔雀在花間漫步、覓食。消瘦的背影，男人拋掉手中的
鳥食，朝陳鏡生轉過身來。灰色的眼睛裡露出冰冷的笑意。
“怎麼樣，撿回一條命的感覺？”
“我這是在哪兒？”陳鏡生困惑道。
“暗夜的總部。”
“這是西伯利亞？！”陳鏡生瞪著眼前的花海和鳥。
“這是個溫室。”男人指了指天空。
陳鏡生順著他的手指，才發現頭頂那片陰霾的天空，風雪正在肆虐。
不真實的感覺，陳鏡生吃驚地看著男人。
“你到底是誰？”他終於問。
“你終於好奇了。”男人笑起來，琉璃似的眼珠依舊沒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