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沒有回頭,就是不想讓小孩兒擔心,他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相當難看,一直都在與好像怎麼都打不死的肉屍戰鬥,過度消耗了精神力,方才那一槍,已經是強弩之末,甚至沒有形成空氣彈,而只是一道氣浪罷了。
腦仁兒生疼,頭昏眼花,站著已經勉強,紅衣女人的身影,看在眼中都是模模糊糊的,而曖昧不清的東西,虛無縹緲的形象,又使得這個女人,更添鬼魅。
重重搖頭,將暗暗爬上心頭恐懼感驅逐下去,他知道,心靈上的動搖,正是力量衰竭的表現。
這樣的狀態,到底該怎麼保護身後的傷者,女子,還有小娃娃呢。
席維咬咬牙,收起瓷槍,乾脆赤手空拳撲了上去,與那個女人戰成一團,引著她鑽入一條彎彎曲曲的洞穴之中,眨眼間就跑遠了。
喝下墨水後,桐秋城的身體漸漸恢復了力氣,他勉強爬起來,用襯衫在腰腹上纏緊傷口,好歹恢復了些行動能力。
瓜瓜扶住他,“叔叔,你流了好多血。”
“不要怕,我能走動,瓜瓜緊緊跟著,別落下。”
“嗯。”
桐秋城去檢視了下方磬,因為身高差的關係,很幸運,方才紅衣女子那一下穿刺,只是掛傷了她的腿,也許是喝了墨水的緣故,現在已經不怎麼流血了。
架起方磬,三人橫穿大洞,往花坑那邊挪過去,身後傳來無數沙沙的腳步聲,桐秋城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又追上來了。
“瓜瓜,你沒有受傷,先跑。”桐秋城焦急道。
“不,我們一起走。”小孩兒堅定地搖頭。
怪物越來越近,他們三個的移動速度太慢了,他受了傷,方師母仍在昏迷,瓜瓜是個小孩子,哪怕成功跑入花坑,怪物也不會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去慢慢爬登山繩。
大洞與花坑那邊相連的巖縫,很狹窄,因為大貨車撞擊的緣故,上方的一些岩石已經鬆動了。
桐秋城緊跑兩步,將方磬和瓜瓜都扔進花坑那邊,自己則高高舉起消防斧,重擊在頭頂的岩石上。
巨大的石塊崩塌下來,眼看就要堵住洞口。
“叔叔!”
瓜瓜大聲叫他,但一隻怪物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腳踝,而且,他也真的很累很累,跑不動了。
最後的時刻,想對小孩兒笑一笑,可巨石已經徹底堵住了洞口。
“瓜瓜加油,跑。”無數雙粘膩的手,爬上他的身體,他對著石頭,喃喃低語。
瓜瓜撲上去,耳朵貼在岩石上,裡面開始時還有打鬥和掙扎的聲音,但最後卻低落下去,直到死一般寂靜。
小孩兒的腦袋重重磕在石頭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痛恨自己是一個小孩子,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憎恨自己的無力,瓜瓜一聲不吭,黑黑的眼睛直瞪著沉重的巨石,內中彷彿翻滾著無盡的旋渦。
沉默著,他靜靜彎下腰去,用瘦小的身軀,拉著方磬,一點點往登山繩下挪去。
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金像獎頒獎典禮的會場,杜比大劇院的某個偏僻房間中,電話鈴聲突兀響起。
嚴授綱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米國本地號碼,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按掉。不知為什麼,他下意識認為這個電話是桐秋城打來的。
『你不接嗎?』面前的生物,在他心中這樣詢問,『我可以等等。』
“不了,”他回答,“我與他之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大狗點點頭,『那麼就來解決我們之間的事情吧。』
“解決?”嚴授綱冷笑,“我與你這樣的妖物之間,有什麼事情是需要解決的麼。”
妖物……
大狗一愣,它是妖物嗎?大魚絕對是妖孽,狼哈大概同樣是,肥鳥好像也算,那自己呢,自己是妖怪嗎?
它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它一直以為……
『我不是妖怪,我就是一條狗而已。』
“好吧,你是什麼都無所謂,”嚴授綱不願意與它在細枝末節的事情上糾纏,“可你為什麼一定要針對我,一定要毀掉我的電影呢?”
『並非我非得和你作對,而是你不能得到不應該屬於你的東西。』
“電影是我拍的,它為什麼不屬於我?”
『膠片是你的,故事是你的,佈景燈光音效都是你的,可裡面的生命不是你的。』
生命……嚴授綱的神情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