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學生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柔和冰冷,「讓我來幫你吧。」他說。
然後他被猛地拽了出去,最後他只看到林恩靠在那裡,血還在不斷流出來。
阿瑟張開眼睛,周圍一片黑暗,靜得讓人頭皮發麻。
他能看到這裡是一輛大巴士的走道,在這個位置,隱隱能看到駕駛座邊陳舊的貼紙,說著車內禁止抽菸,時間是七年前的。
車前的標牌寫著車子的往返路線,是輛長途車,不上天門高速公路,而是從一條偏遠的國道繞行,不過並沒有比較幸運。
他掙扎著站起來,頭昏得厲害,不記得自己怎麼會在這裡了,但過程中肯定撞到了頭。
「林恩?」他說。
沒有回應,大巴士裡只有他一個人。
司機歪倒在駕駛座上,半邊身體被吃掉了,不過仍能看出他穿著藍色的外套,四十多歲已經禿頂一半,這事情肯定曾經很困擾他。
大巴士的座位像墓碑一樣一排排立著,裡頭一共有十五……不,十六個乘客,還有一個小孩子,藏在父母的腳下,也許在玩什麼遊戲。
他腳下一個踉蹌,又跪倒在地,他抓住座椅,穩住身體。真夠粗暴的,他想,要是有顱內出血怎麼辦。
周圍一片死寂和黑暗,他知道這是深坑底層,一輛很久以前失蹤的巴士。它被埋在這裡,永遠不見天日。
「一些食物,需要加熱才可以吃。」一個少年的聲音在後面說。
「你就不能換掉那張噁心的臉?」阿瑟說。
「我挺喜歡的。」對方說,「家庭常識告訴我們,如果吞了冰凍的食物,就會吃壞肚子。就像你一樣,如果現在吞了你,你體內的那些藥物會害得我生病。」
阿瑟翻了下外套的口袋,裡頭他形影不離的藥瓶不見了。
他的面前,穿著鮮嫩運動外套的年輕人站在那兒,抱著一個大號的購物袋,上面印著賽城超市的標誌。
他把袋子放在地上,阿瑟瞟了一眼,裡頭放滿了他們帶來的烈酒。
「我特地給你帶了加熱工具來。」男孩說。
「林恩呢?」阿瑟問。
「你覺得呢?我叫了輛計程車把他送回家了?」男孩說,「我當然把他吃了,他在那裡很礙事。」
阿瑟盯著他看。對方一臉無辜,「你就不該帶他來,他只是個普通人,犯不著扯進我們這種人的戰爭。總之,現在只剩下你自己了,我很高興,這本來就只是我們的事,扯出個外人只會讓事情更麻煩。」
「你殺了他?」阿瑟說。
「誰?」
「林恩。」
「這問題天真得我不好意思回答。如果你肯拿這些解解凍,沸騰一下,」那傢伙放下購物袋,一瓶酒跌出來,滾到阿瑟腳邊,「說不準你還能趕上在他血沒幹的時候,給他報仇呢。你知道沒有藥,你撐不了多久,而我有的是時間。」
他朝阿瑟露出一個嘴巴咧到耳根的巨大笑容,轉身朝車門走去,它噗的一聲開啟,於是他像個在路邊下車的好男孩一樣,施施然走了下去。
離開時,他說道,「我等著你燃燒呢,壓抑的禁慾者。」
阿瑟站在大巴士黑暗的走道上,又變成了獨自一人。
它不會真的已經殺了林恩,他想,那人擁有食黑者特質,不像車子裡形形色色的屍體一樣,只是一種進食或遊戲,食黑特質如果加以培育,將可以得到巨大的力量,和吃普通人類的差別像國宴和路邊攤,千萬大獎和幾塊小錢的區別一樣大。
它不會殺死林恩,而會把他關押在某處,等待,勸誘,也許一點點折磨。吞噬是早晚的事,但不會是現在。
但願是這樣。一定要是這樣。
他轉過頭,他的周圍,屍體們安靜地坐著,像在進行一趟開往冥界的旅程。
這裡當然本該是一片漆黑,不過他有在黑暗裡看到東西的能力,他看到一對情侶坐在他旁邊的座椅上,女孩穿著褪色的裙子,沒褪色時大概是鮮明的紅色,她失去了前胸和腹腔。之後是位有工作在身的藍領,另有三個獨身旅行者,一個三口之家,車子最後坐的是對私下跑出來旅行的同性情人。
還有另一些人,阿瑟沒有細看,得到死者精確的個人資訊沒有意義。
他憤恨地在車門上踹了一腳,它當然紋絲不動,還把他腳弄得好一陣疼痛。
他靠著座椅慢慢坐下,抱緊雙臂,可以看到窗外一層層摞起來的車子和屍體。
一大袋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