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打完了仗,就回家去。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之內,河南境內一直是天下太平,湖北的賀伯高卻是一敗塗地,人腦袋被打成了狗腦袋,最後走投無路,竟是一路北上,逃回了天津。除此之外,汪先生的情形也是堪憂——汪先生,品格作風無可挑剔,的確是受人尊敬的,然而尊敬不能當槍使,他實在是沒有自己的兵。而霍相貞雖然很崇拜他,但是崇拜歸崇拜,他可以搭塊板子把汪先生當成偶像供起來,給汪先生養老送終也沒問題,但是不能在旁人全按兵不動的時候,貿然出兵參戰。
賀伯高進租界了,汪先生也回香港了。彷彿敵對雙方約好了要一起休戰過年似的,戰爭全面的停息了。
白摩尼再沒了訊息,馬從戎倒是接二連三的來信,想讓霍相貞迴天津過春節。霍相貞不敢離開商丘,不肯回。馬從戎無可奈何,只好押著一卡車的年貨親自來了。時值隆冬,各地都是一樣的天寒地凍,馬從戎照例凍出了個粉紅色的小鼻尖,進入霍宅之後便是四面八方的談笑風生。安德烈像匹金鬃烈馬似的,逆著風從宅後一路狂奔到宅前,專為迎接秘書長。而秘書長也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對著他親親熱熱的連拍帶打,問東問西。安德烈一邊語無倫次的回答,一邊望著秘書長的鼻尖微笑,因為聯想起了粉紅鼻頭的白貓。
及至見到了霍相貞,馬從戎收斂笑容嚴肅了身心,斯文恭敬的向大爺問了安。霍相貞本是正坐在書桌前寫字,這時抬頭對著他笑了一下:“你倒是有個好人緣兒,小老毛子剛才一聽你來,當場就瘋跑出去了。”
馬從戎見霍相貞彷彿是心情很好,渾身的骨頭一輕,登時就沉靜不下去了。邁步走到衣帽架前,他很欣賞的望著上頭那頂海獺帽子,同時開口笑問道:“大爺,我給您置辦的這件皮貨怎麼樣?您頭上戴著它,到西伯利亞都不帶冷的。”
霍相貞低下頭,自顧自的擰上了鋼筆帽:“在這兒戴就太熱了。”
隨即他起了身,把鋼筆往筆筒裡一擲:“太熱了,亦是十分痛苦。”
馬從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登時有些忸怩:“大爺……”他訕訕的微笑:“您看您,剛見面就拿我開玩笑。”
霍相貞又看了他一眼,然後也是笑,因為一直認為他的臉皮是奇厚無比,沒想到居然也會忸怩,這實在是堪稱滑稽。
馬從戎見霍相貞忙忙碌碌,便識相的退了出來。把安德烈單獨叫到身邊,他開始詢問大爺的近況。安德烈本來對他就親,又認定了他是大帥的“愛人”,所以有一說一,毫無隱瞞。講到半路,馬從戎叫了停:“慢著,你說誰來了?”
安德烈坦然的望著他:“白少爺。”
馬從戎以為自己聽錯了,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哪位白少爺?”
安德烈不是很會形容,所以特地思忖了一下才答道:“是像姑娘的白少爺。”
馬從戎大驚失色,一拍大腿:“他怎麼來了?”
安德烈被他問傻了,對著他不住的眨巴藍眼睛:“他……是坐火車來的。”
馬從戎感覺安德烈的中國話還是不夠清楚,所以當天下午,把李天寶又叫了過來。李天寶笑嘻嘻的,倒是主動開了口:“秘書長,告訴您件新鮮事兒,不知道您聽沒聽說,反正我是剛知道——就是咱家原來那個白少爺,跟連軍長,好上了。”
馬從戎聽聞此言,沒拍大腿,只是瞪著眼睛凝視了李天寶:“誰和誰?”
李天寶笑道:“白少爺和連軍長啊!我聽連家衛士說的,真假不敢保,反正人家的確是這麼告訴我的。”
馬從戎聽到這裡,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抬手摸了摸自己漆黑的小分頭。像被那口涼氣噎著了似的,他半晌沒說出話來。
然後放下了手,他決定裝聾作啞,權當不知道。
馬從戎為霍相貞操辦出了一個很熱鬧的新年,然而霍相貞心不在焉,眼睛只看外界。閻蔣雙方隔空打起了罵戰,因為雙方的罵法都是掃射式的,故而霍相貞人在商丘,也中了幾彈,被一位國民黨元老罵為“不學無術、奸詐成性”。霍相貞當年被連毅罵出了後遺症,最恨旁人說他不學無術,所以見了這八個字的前四個字,登時氣了個倒仰;隨即發動反擊,痛斥元老是“蒼髯老賊,皓首匹夫”。
一來一回的罵戰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月,閻在北邊罵,汪在南邊和,蔣在中央受了夾擊,最後詞窮而敗,於是新年一過,南京政府幹脆開除了汪兆銘的黨籍。
此舉一出,全國大譁。霍相貞審時度勢,和連毅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