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生命這樣短暫脆弱,在人類猝不及防地時刻重重戳上一刀。只是他的胸口已經有一個傷口了。
被硬生生撕扯出來,還好他及時保護,沒有被無情地曝光在陽光底下。只是它大概永遠都不能癒合。這個傷口是作為完美機器人的他,最致命,也是唯一的劃痕。
其實傷口並不大,只是無論用其他金屬還是材料替換,都彌補不了。在知道的那一刻它就註定要跟隨他一輩子。一低頭就能看見,發出輕微的,類似於心臟抽動的響聲。
只是他的一輩子,似乎到這裡就要走完了。
漸漸的,胸腔中的空氣就稀薄起來,視線模糊,手指也無力繼續抓住原來的手。
“喂,怎麼樣,聽見我說話沒有?!”
“鍾少,鍾少,別過去,太危險……”
“閉上你的嘴!”
隱約間感受到有個莽撞焦急的年輕人大力拍著車門,穆擇狼狽支撐到原來被氣急敗壞的青年拉出車外,那份不屬於自己的獲救後的欣喜,讓他撥出一口氣,終於閉上了眼。
朦朧中可以感受到消毒水的氣味,意識浮浮沉沉,總是有人在自己耳邊斷斷續續地說些什麼。
恍惚又看見了原來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用仰慕的眼神,望著自己拍戲的景象。工作後的蘑菇雞湯美味,南瓜餅香脆,甚至還聞到了當初度年假時,島上清新的陽光和大海的味道。
連大年夜,小孩子笨手笨腳學包餃子時說的“我會學會的”這種話,都讓他有落淚的衝動。他相信那時候說這種話的原來,是真心的。
只是,回憶太過美好,有種像是孤獨的自己虛構出來的可悲氛圍。下一秒,時光就如同錯亂一般,轉換到了狹小昏暗的樓道內。
他忽然看見了因為和女人吵架,因為原來知道事實,而恐懼地大力踹門的自己。不自覺就加快腳步,想要上前拍拍當初的那個自己的肩,告訴他,“快點把原來帶走。”
這樣,原來就不會受傷了。
“……阿擇,醒了嗎?”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拍到自己的肩,就被人叫醒了。
視線模糊,穆擇懵了好一陣,才看清楚床邊,擔憂地望著自己的人,“醫生明明說你還要一段時間才會醒,看來他低估了你的求生欲。”
痛楚從四處湧來,穆擇呆滯地望著天花板,許久,失望地垂下眼。
一切都是真的。
“……原來呢?”
方易笑了笑,“放心吧,阿來的傷勢比你輕很多,只是右手骨折,輕微腦震盪和失血過多,不過因為事發前服用了安眠藥的關係,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是嗎。”穆擇掙扎著想坐起來,“我想去看看原來。”
“沒可能。”方易淡淡開口,“你小腿骨折,不過三四周下不了地,而且精神也並不是很好,我……對了,還有個訊息要告訴你。”
意識又開始沉重起來,穆擇強撐著問,“什麼?”
方易靜靜看了他一會,“原來的母親,自殺身亡了。”
“……”穆擇措手不及下,只能沉默。
他因為名利地位,犯下了一個錯,而後又因為這個錯誤,傷害了無辜的人,引發了一連串他避之不及,解決不好的更大的錯誤。
在這場錯誤面前,他做不了聖人,即使在神壇上,也還是恍然無措。
女人這樣選擇的原因他無從得知,或許是衝動,也許是解脫。但毫無疑問,將問題全部丟給了自己。他開始害怕面對,逃避現實,害怕看見原來醒來後,知道這個訊息時的表情。更怕原來會將一切都歸罪於自己,用從未有過的,憎惡的眼神看自己。
從小相依為命在一起的母親,只要她一句話,原來可以不問理由地付出一切。這樣執著的死心眼的孝順,到底是不是好的呢?
於是在這種強大的他無法駕馭的恐懼中,他對方易說,“幫我……幫我一個忙。”
“對外界宣佈……我已經搶救無效,在剛剛……”
“你在說什麼?”方易沉聲打斷,“這種狀況叫什麼?逃避?害怕面對?你準備讓誰替你收拾這個爛攤子,還有,你讓阿來怎麼辦?”
穆擇忍不住閉上眼。
方易卻依舊在他耳邊,用不大的聲音緩慢說著,“一覺醒來,母親不在了,而當初自己那樣仰慕的喜歡的人也死了,阿來還那麼小,穆擇,你怎麼忍心……”
“……我想躲一躲。”方易抿緊唇,聽穆擇顫抖著嘴唇輕聲說,“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