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他因為心智麻木反而不那麼痛苦了,陳建林的父母、兒子、姐姐、外甥、前妻——這些人和他又何干呢?他對人際的涼薄和虛偽深感無聊,臉上的笑意無論如何也調動不起來,因此他看上去意興闌珊,疏於應酬。
這讓對他本就心存不滿的陳家人簡直有點掛不住臉,然而這個場合就算是裝也要裝出家和萬事興的樣子,陳京萍特地敬了彥清一杯,說:“小清,我得代表我們陳家感謝你,畢竟你這麼多年照顧安迪,孩子長這麼大,不管怎麼說你還是有功勞的。”
彥清抬起杯子喝了一口,並不說什麼。
陳京萍的臉就有點掛不住了,陳建林圓場說:“安迪要走了,最捨不得其實是他,他只是嘴上不說。”
安迪說:“彥叔我放假會回來看你們的,還會給你買禮物。”
一家人於是轉而誇獎安迪懂事重情義。
席間彥清藉故去衛生間躲清淨。
用冷水衝過臉之後,他抬起頭看鏡子裡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因為瘦,一字領裡露出的鎖骨分外嶙峋。
“你現在的樣子可不怎麼好。”鏡子裡映出麗莎抱肩倚在洗手間門口的身影,她啪地用打火機點上一根菸,“介意嗎?”晃了晃指間的煙。
彥清一時沒有想起回答,只是呆呆地從鏡子裡看著身後的女人。
麗莎說:“Henri說你們之間已經就那件事情達成和解了,不過我想你還欠我一聲對不起。”
“……”
麗莎有點被他輕慢的態度刺激到了,“你不會是在怪我帶我安迪吧?我是他的母親我有這個權利,何況孩子喜歡我,比起你這個代理媽媽,他現在更需要的是我。你可以奪走我的丈夫,不過永遠無法搶走我親生的孩子。”她忿忿地吸了口煙,吐出來,“我很高興Henri選擇你,真的,現在你看起來的確是需要照顧的那個。” 她加上些歐洲人急於表白的手勢,嘮嘮叨叨的。
彥清慢慢用手擦了擦臉,水分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對不起。”他嘟囔了一句,然後路過麗莎,向包房走去。
麗莎不甘地看著他的背影,大聲說:“他愛你嗎?他愛你嗎?”
彥清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走回去。
轉天,彥清終於和七月流火的鴨子韓旭約好“辦事”的時間地點。時間就定在這天晚上,地點的問題上他在家和酒店之間猶豫了下,覺得就算出軌也還是有個過渡顯得比較自然,如果一下子就被捉姦了就降低可信度了,所以他在某個酒店定了大床房,特意用自己的身份證,又確認了下監控錄影的存在。
下午彥清早早就去酒店等著,關掉了手機,從日暮黃昏到月上柳梢。
韓旭帶著點外面的寒氣匆匆趕來,進來後便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彥先生,我家小孩最近比較黏人,把他哄睡了才過來的,讓您久等了。”
彥清說:“……沒關係的,小孩子生病的話就是這樣,要好好安撫才行。反正我們今晚要在這裡過夜……有時間。”
韓旭就感激地笑了下,“內個……需要我現在去洗澡嗎?”
彥清說:“你請便。”
韓旭他一邊洗一邊覺得這個客人有點奇怪,表面看著並不像是會出來玩的人,當然人不可貌相。入行到現在他也略見了幾個人,也有衣冠禽獸型別的,比如剛到七月流火的時候他就吃過一個相貌英俊笑起來陽光燦爛的二世祖的虧,後來還是鴨頭肖桑出面給擺平,甚至還要了一點醫藥費……可是這個叫彥清的客人他直覺不是那麼壞心眼變態的傢伙。
彥清看著他的眼神不淫、邪,有點恍惚憂鬱,甚至還有點冷感,若說起來在床上大概也屬於被動的一型別,韓旭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人出來買、春,想來並不是一個快樂的故事。韓旭雖然有一點點好奇,然而出於職業的操守他並不想多問。這個地球上有七十億人,每個人都自己有的故事,七十億個故事像天上的繁星那樣多,他謹記自己的身份是個微不足道的性、工作者,也只是這七十億中的一粒塵埃而已。
他洗完後穿著酒店的白色浴袍出來,對今晚的僱主說:“我放好了洗澡水,彥先生也去洗一下嗎?”
彥清說:“唔,謝謝。”緩緩起身向浴室走去,進去之後又退出來,說:“對了,不要叫我彥先生了,叫彥清吧,我的朋友會這樣叫我。”
“好的,彥清。”顧客就是上帝,在競爭激烈的鴨界服務質量就是生存的根本之道。不能對顧客的合理要求SAYNO,對不合理要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