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的印象依然空空如也。
“如果你曾去過阿爾卑斯山,如果你曾見到比斯開灣,你就會明白,你像雪山的最高峰那樣純潔無瑕,你的眼神悲傷清澈得令人動容……”康泊柔聲細語,輕輕吻上那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的眼睛,如同親吻清晨帶有露水的鈴蘭花一般小心翼翼,“你現在閉上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沒有雨季的地方,花草溼潤,空氣乾燥,你安心地睡著了,不帶一分恐懼……”
褚畫順從於對方的暗示,闔上了眼睛,如同找到了規避風雨的港灣。迷糊將睡中他開始有點分不清自己一直苦於博弈的對手是誰,是這個神秘莫測的男人,是來勢兇猛無可抵擋的情慾。
還是二十年前那個絕望無助的男孩。
※ ※ ※
褚畫是被一陣巨大的風浪搖醒的,舷窗外一片漆黑,好像回到天地未分的混沌遠古。
時鐘顯示的時間不到凌晨四點。他以為會發生的沒有發生,康泊就這麼抱了自己一整夜,擁抱自己的溫度宛然還存在於肌膚。逝去的這個夜晚就像夢境一樣迷離而遙遠。
很糟糕。明明該感到僥倖的他卻莫名被一種說不上來的糟糕之感充塞了腔膛。褚畫有些沮喪地扯掉裹在身上的被子,光著身子走進浴室沖澡。
神智清醒了些,穿好衣服,走上甲板去尋找康泊。
他在那裡。拄著手杖,站在整艘船的最前端,直面浩瀚的海洋。挺拔又瘦削的背影彷彿承載了莫大的孤寂。
漆黑的大海與天空絲絲入扣地咬合在一起,整艘遊艇一直在他們共同的懷抱中起伏顛簸。輕籲一口氣,褚畫走向康泊身邊,與他一同眺望風浪不息的海洋,長久緘默不語。
世界盡頭似在眼前,有一瞬間,他起了個正與身旁這個男人流浪天涯的錯覺。
直到極遠處的海天交接處猝然裂出一道縫隙,頭頂上的天空也應勢紅了臉。如同一位美人忽而被心儀之人掀開了保守的曳地的裙角,情慾混合血液奔流的彤雲便立即綻放在她的笑靨旁。年輕警探知道,那是太陽即將升起。
只是窺見了日出前的一隅風景,他已情不自禁地脫口驚呼:“好美!”
為風吹起的淡棕色髮絲不經意間擦過他的臉頰,柔軟又馨香,讓他如同遭遇猝不及防的愛撫般心靈一顫。而他身旁的男人仍然目視前方,唇旁掠過一抹溫和的弧度,“沒見過海上的日出?”
“沒有,坐船的機會少,”誠實地向對方坦白,“而且我也起不了那麼早。”
微一點頭表示同意,康泊笑了,“無論多少次凝望日出,我都像第一次那樣感到欲罷不能,猶如沉湎於一場床笫之歡。”
海洋似乎正從鼾睡中甦醒,濤聲如同最後一個鼾聲那般響亮。風越來越大,掀起的巨浪撼晃著遊艇,狂暴的荊棘與蒺藜遍長於海面。
冰冷的海浪撲上甲板,船體劇烈搖晃,兩個人都開始站立不穩。面對這樣的情況,褚畫不得不放棄觀賞日出的念頭,正打算返身回到船艙,他聽見康泊說,“現在回頭,你有可能就會錯過你生命中最美的一次豔遇。”
話剛說完,他就棄了手杖,矯健地翻過船欄,縱身躍入海洋。
“康泊!”牢牢握著船頭的圍欄,驚慌地探出身去,大聲叫著他的名字,也是頭一次喚出他的名字,“你瘋了嗎!快回來!”
“跳下船吧,我們得去離它更近的地方。”往前游出一段距離,回頭向船上的男人喊道,“跳下船,隨我去追逐吧!”
海水越染越紅,風浪也越來越大。一個大浪打來,水中的身影就不見了。過了一會兒,又出現於更遠些的地方。好容易在船體的劇烈晃動中站了穩,褚畫全然不顧地衝康泊大喊,“康泊!快回來!這浪太大了!你會死在海里!”
“一個殘疾人都敢於投身海洋,你卻活得像個等待蓋棺楔釘的老者!”優雅無存而狂熱畢現,康泊露出白牙大笑,興致盎然地鼓勵褚畫也像自己這樣瘋狂,“來吧,隨我去追逐吧!你就要錯過它了!”
說著他又往前遊了出去,向著太陽昇起的地方。那個古怪又瘋狂的傢伙在風浪裡時沉時浮,越遊越遠,緊接著被又一次襲來的一個大浪吞沒了。
“康泊!”他叫著他的名字,並且頭一次感到了失去的恐懼。
可那人再沒浮出海面。
一連幾聲呼喚沒有得到回應,年輕警探再顧不得狂風駭浪的危險,也跳下了海。
“康泊!你在哪裡?”洶湧起伏的海水連聲怒吼,肆無忌憚地推搡他的肩膀,刺入他的骨骸。他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