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為了你,不惜打亂整個計劃。他本來可以贏我,現在卻把自己輸掉了。”
韓以城敘述時語氣平靜,面無表情。
但是,紀言能夠感受到,那隱藏在風平浪靜之下的激怒、狂躁、憎惡與寒冷。
韓以城一定恨他,非常恨他。是他,害得韓以風被槍殺,掉入大海屍骨無存。
他自己,也非常恨自己。
男人,房間,殺手,屍
體,血跡……一切漸漸模糊,如同呼嘯的風,湧向遠方。
眼前霧氣瀰漫,耳畔靜無聲息。
韓以風白襯衫上逐漸暈開的紅,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他還沒來得及再看韓以風一眼,還沒來得及再跟韓以風說一句話,就眼睜睜的,看著韓以風的身軀往後一倒,被無邊無際、深不見底的海水吞沒。
韓以城一把扯住紀言頭髮,強迫紀言仰頭面向他。
紀言臉上瀰漫悲傷、難過、悔恨,還有……強烈的自我厭憎。這些神情揉在一起很複雜,但複雜的神情裡,韓以城沒有看到恐懼。
——剛才青梔殺人時,他明明還恐懼到全身發顫,怎麼現在面對自己,倒沒有一絲害怕了?
狂躁、憎惡、陰冷的氣息從韓以城的幽藍眼眸裡滲出,他不自覺加重手上力道,語調也出現起伏:“你這是在替他難過麼?”
紀言聽不清楚韓以城在說什麼,他甚至快要忘記,自己置身何處。
他的意識被定格,定格在韓以風拉著他往欄杆外跳的那幀畫面。
那時候,如果不是拖著一個什麼都應付不了的自己,韓以風不會死的。
全部都是自己的錯。
紀言遊離出神的態度,令壓抑在韓以城體內激烈如火山岩漿的情緒進一步爆發。
韓以城狂躁地拽緊紀言頭髮,拉著紀言腦袋扯到他唇邊,低沉嗓音似從黑暗荒野中傳來:“不必急著難過,如果他死了,我一定讓你,好好,贖罪。”
說完,大力甩開紀言,一轉身,冷冷命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是把整片海抽乾,也給我把他找出來。”
白天黑夜顛倒,時間被密閉空間阻隔,凝滯空氣沉沉地壓在身上。
血腥氣味一直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濃郁,地面上全是血漬,深深淺淺,妖紅一片。
紀言盯著地面,不知道這些血從哪裡冒出來的。自己身上嗎?他不知道。
整個身體,被青梔拳打腳踢得遍體鱗傷。痛到麻木,只覺得渾身發冷,肌膚碎裂無數罅隙,某種液體從那些罅隙裡緩緩流出。
青梔甕聲甕氣,夾雜哭腔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為什麼風少爺會看上你這種人,我不明白……”
是啊,紀言自己都不明白。
以前韓以風說過好幾次要留他,他都當作韓以風不正經的調笑……直到死亡逼近,他才知道,韓以風對他究竟有多好,那些急躁的吼叫裡,究竟包含多少擔憂。
韓以風看高了他
。
而他,看低了韓以風。
紀言縮在地上,鮮血髒汙的嘴角,扯出一絲悽惶笑意。
“你笑什麼?”青梔拿刀面挑起紀言下頷,雙眸盈滿怒意,“風少爺為你死了,你很高興嗎!”
怎麼會高興……
從胸腔到喉嚨,都結上黏糊糊的血疙瘩,堵得呼吸艱難,無法說話。青梔眼眸裡全是恨意,可恨意下,又湧動強烈的悲傷。紀言雙眼刺痛,別過頭,閉上眼睛。
紀言眼中一閃而過的憐憫沒有被青梔放過。青梔怒極,一把楸住紀言頭髮,強迫紀言把臉轉向自己:“你剛才是什麼表情!同情嗎?你現在在我手中,你的命都是我的,你先同情同情你自己吧,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醜陋不堪,憑什麼同情我!”
不知是憤怒還是難過,青梔嗓音不住顫抖:“你到底哪裡好?你到底哪裡好!你這種樣子,風少爺怎麼會看上你,還為了你……為什麼風少爺就不能看我一眼?我不要風少爺喜歡我,我只是希望能待在他身邊。可是風少爺、風少爺連我這麼卑微的乞求都不肯給!”她眼中淚光閃爍,“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風少爺起,就愛著風少爺,我愛他這麼久,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
紀言拼盡殘存氣力,從喉嚨裡擠出幾個支離破碎的音節:“對不起……”
——“我說了不准你同情我!”
青梔忽然歇斯底里地怒吼,按著紀言的頭狠狠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