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剛要躺下,鐵欄門上傳來叮叮咣咣的敲打聲,管理員大喊:“起來,都起來!白天不許睡覺!”
陳紀衡他們沒辦法,只好又爬起來,靠坐在牆上打盹。
不大一會,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開始吃飯了。伙食倒還算不錯,有米飯、饅頭、兩樣菜。只是粥熬得能瞧見人影,見不到米粒,還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味道。菜量很小,幾口吃完了,饅頭是雜麵的,一人倆。陳紀衡喝一口粥,皺皺眉頭,放到一邊。孫建軍餓得前胸貼後背,端起陳紀衡的碗:“你不喝呀?你不喝我可喝啦。”
陳紀衡搖搖頭。孫建軍張開大嘴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大半碗,吧唧吧唧滋味,這人就是有這麼點本事,福也吃得苦也吃得,皮糙肉厚油鹽不進。他拿起饅頭剛要塞嘴裡,被人一把搶了過去。抬頭一看,是個瘦得猴子一般的年輕人,搶過饅頭畢恭畢敬地雙手送給老大。
瘦猴子還要去搶羅赫的,被羅赫手臂一閃,躲開了。羅赫不去瞧瘦猴子,只瞧著那位老大。老大咬一口饅頭,慢慢地吃著。
另一人叉著手道:“趕緊交上來,這是規矩,識相的動作快點。”
陳紀衡不出聲,也不動,用眼睛看羅赫。
羅赫冷笑一聲,把碗裡的饅頭拿起來,伸手遞過去。那人道:“這還差不多。”衝著瘦猴使個眼色。瘦猴過來拿,冷不防羅赫把手臂又縮回去了,狠狠咬了一大口,饅頭去掉三分之二。
這個動作帶著耍弄人的挑釁意味,那人瞪起眼睛,啐了一口,罵道:“媽的。”把飯遞給瘦猴,“你拿著。”上前就要揮拳頭。
老大突然發話:“黃鼠狼,不用你,我自己來。”說著,緩緩站起身。那邊人端著飯盆躲到炕腳,閃出一大片炕鋪。陳紀衡和孫建軍依樣畫葫蘆,陳紀衡湊到羅赫耳邊道:“小心點。”
羅赫脫下上身衣服,露出結實粗壯的胳膊和胸膛,衝著老大一頜首:“來吧。”
這位老大新進來沒多久,剛剛打服號子裡的其他人,原以為對方不過是個小孩崽子,不怎麼放在眼裡,想打殺一下再立立威。可一瞧羅赫脫衣服的架勢,心頭有點後悔,覺得自己魯莽了。
打架這種事跟打仗其實沒多大區別,氣勢十分關鍵,你心裡動搖,你就已經輸了。
這是陳紀衡平生頭一回見兩個男人真刀真槍地打架,不是路邊小混混嚇唬人的假把式,他們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痛苦的悶哼聲,鮮血四迸、野蠻兇殘。兩個人橫眉立目面目猙獰,像兩隻被激怒的獸,一心只要咬死對方。
這場打鬥沒有持續多久,羅赫仗著力氣大,用砸鐵鍁的力度把對方打癱在大炕上,使勁狠揍,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拳頭錘打在肉上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孫建軍用手捂著眼睛,根本看不下去。
羅赫喘著粗氣直起腰,刀鋒般冷酷的目光把對面的人一個一個看過去。那群人待著臉,像一群溫順的綿羊,從炕的另一頭爬到炕的這一頭來,自動自覺把碗裡的饅頭,放到羅赫的面前。那頭只剩下呻吟著的“老大”,滿臉是血,半死不活。
這是弱肉強食的最佳寫照,殘酷血腥的場面讓陳紀衡記住很多年。當他後來得知羅赫成為黑老大,在S城呼風喚雨時,一點也不驚訝。羅赫就是這樣的人,他骨子裡有一種殘忍的噬虐的本質。
也許這種本質,陳紀衡也有,只不過一個表露在外面,一個隱藏在心底,這也就註定了他們不同的走向,不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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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關押2 。。。
孫建軍和錢古在後面緊張地看著,手心裡攥著一把冷汗,見羅赫打贏了都很高興,可見他對那個已經半死的老大依舊意猶未盡地像錘鐵砂一般捶打,又有些不忍。
錢古偏轉了頭,孫建軍猶豫著道:“羅哥,算…算了吧。”
羅赫對著炕上的男人啐了一口,抹一把額頭上的汗。忽聽門外有人高聲道:“不許打架!號子裡不許打架!”
孫建軍和陳紀衡對視一眼,說不能打也打完了,你們他媽的早幹什麼去了?
“咣”地一聲,號門開啟,旋風般地衝進三個人,都穿著警服。為首的一瞧攤在炕上的老大,斥道:“誰打架?剛才誰打架?!”
所有人都低著頭,包括以前站在老大那邊的人,盡皆不言不語。
羅赫從容地坐在炕沿,分開的兩條腿耷拉著。
為首的提高聲音:“快點說!誰打架?”
還是沒有人出聲,大家你擠我我擠你,像一群蔫頭蔫腦的瘟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