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背靠著他,睡得很沉。片刻後,寶寶哭聲傳進來,張楊立刻條件反射坐起身,迷迷糊糊往身上套衣服,左手奶瓶右手褯子出去了。
吃早飯時,桌上陰沉無聲,每個人都食不下咽。
吃到一半,張母放下筷子,嘆了口氣,對韓耀說:“韓吶,對不住你,給你添不少麻煩,我家的事……張楊在城裡一直讓你照顧著,他不懂事,不著調,現在有兒子了還讓你幫忙帶,我倆這鬧哄哄的說來就來了……”
韓耀忙道:“嬸兒你別這麼說,我沒拿咱家當外人,張楊也沒少幫我,你知道我孤家寡人的,他有什麼都想著我,過年不也在咱家過的麼。這些話以後就甭說了。”
張母笑了笑,道:“這事兒,唉……”
這一次跟在祈盤屯那次不一樣,張母沒有避著韓耀說話,避不避也無所謂了,連戶口都是人幫著改的,要笑話也早就笑夠了。她直截了當對張楊道:“我跟你爸商量了,你城裡工作忙,孫子我們領回去伺候。”
張楊一愣,當即道:“不行!為什麼?”
張父把粥碗往桌上一撂,“當”一聲:“你媽怕你不會伺候,咋地,怕我倆把你兒子掐死啊?他媽的王八羔子。”
張楊從來最怕張父生氣,手不經意間抖了一下,不敢吭聲,過了一會兒,強鼓起勇氣說:“你們帶回去,怎麼跟屯裡人講?”
“怎麼講,”張父抬起滿是老繭的手掌往臉頰上拍,啪啪作響,瞪眼:“能怎麼講,老臉不要了,硬著頭皮講!”
張楊垂眼不作聲,低頭咬牙,手裡的碗筷拿不住了,卻不敢說話。
韓耀看了眼張楊,暗自深吸一口氣屏住,而後緩聲道:“叔,你消消氣,大清早的。”
他盛了碗豆漿放在張父面前,道:“孩子還是留在這兒吧,還得上戶口什麼的,以後在城裡上學,我也能幫著弄,別說,這孩子我還挺稀罕的,街坊鄰居家也都稀罕,有一家大嫂子沒少給餵奶,張楊為了孩子愣是跟人家舍下臉,還花了不少錢打點,誒那簡直就是僱了個奶媽。張楊跟我說,要不小孩兒喝不著母奶,他長得也不壯實啊。”
張母目光中有些微鬆動。戶口,上學,喝母奶,這些可都是她在意的。
說著,韓耀以一種非常隨意的姿勢靠在椅背上,一隻手在張家父母看不見的角度放在張楊腿上,輕輕捏了下。
張楊低聲道:“爸,媽,我錯了。你們一年到頭不得閒,再加個孩子,我……”
張父重重嘆了口氣。
韓耀道:“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孩子先留下,你們這次回去,就跟別人說是去省城參加兒子婚禮去了,本來張楊結婚證都領了,走關係改戶口都可以直接說,該有的也都有了,差辦婚禮這一樣,親家方面也是照顧你們倆的時間,正好現在秋收剛結束,才延後到這時候。這麼地,以後張楊再領孩子回去,也名正言順了,是吧。”
張母跟張父對視一眼,韓耀這話說的確實在理。再看看炕上躺著的小娃,說實話,她老兒子伺候的也算不錯,沒糟踐到孩子。
張楊低聲說:“爸……”
“問你媽,我管不了。”張父不看他,端起碗喝豆漿,勉強算是表示你們隨便吧。
張楊看向張母,張母沒再說話。
飯後,她坐在炕沿上哄了一會兒孩子,到底還是把張楊喊過來,給他講了很多伺候娃的事情,怎麼餵奶拍嗝,孩子發燒漲肚該怎麼辦之類,最後問:“我大孫有名兒沒有?他媽沒給他留個名?”
張楊搖頭,明白張母的念想了,道:“媽,你跟我爸給起吧。”
張母抱著孩子走到韓耀的書桌旁,桌上書夾裡原本豎著本字典,現在橫躺在桌上,顯然是昨晚有人翻過了。她拿起字典,眯著眼睛細細看書頁上角小小的數字,嘴裡唸唸有詞,翻到像是之前記住的一個頁碼,拇指扣著上面一個字,遞到張楊面前——
容。
張母指著上面的註解和例詞,說這個字好,有寬容,從容,容讓的意思,又可以指樣貌好,還有歡喜的意味。
“叫張容,希望我大孫以後做人也好,長相也好,性格也好,都好。”張母豎著抱起寶寶,耳鬢貼著他的小臉兒。
張楊手指摩挲黃白紙張上的小字,半晌,笑著點頭:“嗯。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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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晚上沒有更,因為舅舅家裡出了些事情,過去忙忙叨叨一直到今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