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繼續說:“還有一次我們看電視,天天飲食在做老鴨煲,我爸忽然說:‘哥們兒,你聞沒聞見一股什麼怪味兒,糊了吧唧的。’然後我爸盯著電視說:‘沒事兒,是鴨子。’這都是他們倆乾的常事,是不是特傻?”
洪辰笑了半天,說:“你不會就因為這個煩他們吧。”
“……不是。”張容看著窗外,小聲說:“他們這樣其實挺有意思的,我就是煩他們不理解我,總瞎管我,就算不給我買電腦,買手機也無所謂,我就是希望他們能明白我心裡想什麼,別瞎摻和我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我爸從來不聽我說,我隨便起個頭他就找茬子罵我,要跟我過不去,其實他自己很多事做的就不對,還好意思管我;至於我另一個爸,聽我說了也聽不明白,白說。”
“如果你是我爸就好了。”談話的最後,張容這樣說道。
洪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句話才好,所以什麼也沒說。其實他很想讓他明白,你的父親們為你付出了多少,在心裡劃出多大的地方放置你,想要去理解你,你卻在不知不覺中揮霍著他們的愛。這些話,張容現在是聽不進去的,不過沒關係,洪辰十分確定,總有一天他能轉過這個彎兒。
82第八十二章
2003年一月份的最後一天是農曆新年;今年沒有大年三十兒;臘月二十九即是除夕;而張容早在一星期前就跟隨洪辰與秦韶到達了煙臺。
車輛由秦韶駕駛;一路駛向芝罘區;途中也許是秦韶故意為之,沿途有很長一段公路臨海;從車窗望出去能清楚看見環繞這座陸連島的蔚藍海水,夕陽餘輝將狹長雲層鍍上奪目的橙紅色;與海洋相映連綿至地平線;延伸向無窮盡的遠方。
張容第一次親眼見到海;目不轉睛的扒在車窗上眺望;目光中顯露出情不自禁;“真大……”
“廣袤無垠。”洪辰順著張容的目光和他一同欣賞這片熟悉的水面,車後視鏡中,他的嘴角勾起一道極富有柔情的弧度,喃喃道:“這是最美的風景。”
秦韶帶著墨鏡和棒球帽,單手控制方向盤,整個人隨性的拄靠在車窗邊,語氣十分歡快,“是啊沒錯,簡直美呆了,我好像已經聞見海水鹹味兒和老太太做的蝦仁漲蛋的油味兒了。”
洪辰母親早在民居小門前等候著他們了,老遠的一聽見車子聲音,立刻迎了出來,跟他們招手。
張容從下車第一眼看見她起,就覺得這是個祥和親切的女人,而且並不顯得蒼老,絕非秦韶口中的“老太太”——甚至可以說,對於一位六十歲上下的人來講,她的笑容和微蓬捲髮仍能帶給人一種觸動心絃的美好安然。
洪辰已經在電話裡通知他們今年家裡會多一個人過春節,所以即使誰也沒有介紹到張容,洪母和坐在客廳看報紙的洪父也很自然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們與所有和藹長輩一樣,輕輕摸他的頭髮,問候他一路走了多久,冷不冷,坐車肯定遭了不少罪,馬上就吃飯了,男孩子長身體要多吃一些。洪母還起身去給他浸了熱毛巾擦臉,端來一大茶盤糖果茶水,讓他坐在實木的老椅子裡一起說話;洪父也不看新聞了,把電視調到少兒頻道之後,將遙控器放在張容手邊。
親熱的說了一會兒話,洪父說出去買點兒東西,洪辰於是開車載他,跟著走了。這個時候,茶盤裡的糖已經讓秦韶吃了大半,洪母聽到電視裡整點報時,這才恍然的嘆了聲:“都這時間了,孩子肯定餓了。”她含笑拍拍張容的手,說,“奶奶去做飯,你先歇會兒,累了就進屋睡一覺,左邊那扇門給咱們孩子住。韶子啊,聽見沒有?洪辰回來跟他講一聲。”
秦韶帶聽沒理的應了兩句,蹙眉翻找瓜子花生底下還有沒有藏著沒發現的椰子糖。
張容乍一來到陌生的環境有些拘束,好奇卻不好意思隨意走動,聞著飯菜下鍋的香氣,肚裡餓得翻滾攪動,卻也不敢像在家裡那樣大聲催促,質問父親怎麼這麼慢。他跟秦韶黏在椅子上吃光了幾乎所有糖果,忽然心裡有些不太舒服,窩在椅背裡盯著頭頂上的燈罩出神,想事情。
恍惚中,他想起張楊晚上回到家匆匆脫了外套下廚房的情景,繼而又開始在腦子裡亂糟糟的猜想著,家裡今天晚上吃了些什麼菜,他爸下班到家了沒有。
在路上這些天,只要手機有訊號,韓耀都會給他打電話,緊接著張楊也會就著韓耀的手機跟他說話,不過最近四天一個電話也沒有。當然,電話不電話的張容並不很在乎,他在心裡哼了聲,隨便的想,每次都是那幾句廢話,聽得耳洞長繭子,幸好這幾天沒電話,清淨自在。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