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容原本就著急且生氣,對方不接電話的行為更加激起了他的怒火。較勁似的鍥而不捨到第五次,電話終於通了,他劈頭蓋臉的大吼:“你們能不能給個明白話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永遠不回就麻溜利索知會一聲!我以後不用你們了我收拾收拾滾蛋!大舅爺蓋房子重要我上學就不重要是吧!還是你們的意思以後我就甭上學了!?甭進家門了?!”
韓耀從接起電話起就默默的聽他喊,最後張容喊得上不來氣直喘,才沉聲道:“別喊了,仔細嗓子疼,我們不是……”
“不是什麼?!既然不是那你們敢不敢回家把書包課本給我扔出來!敢不敢回家——!”張容怒不可遏的頂回去,眼淚鼻涕也不爭氣的連片往下淌,哽咽著用衣袖使勁抹臉,“敢不敢……回、回家……你們到底、怎麼回事……不知道的都以為你們得非典死了……”
電話另一端只有韓耀沉重的嘆息,飽含了無可奈何。
“乖寶,爸爸不是不想你,實在沒辦法……再過十天保證就能回家了,上學沒有書本先借同學的一塊兒看,好不好,作業回頭讓你大爺去跟老師解釋,沒事兒別怕,老師敢說你回頭老子上學校找她去。”
張容抽噎著點點頭,傻乎乎的也意識不到這樣對方根本看不見,韓耀囑咐了許多,張容抿著嘴,忽然問:“你們現在在我奶奶家?今天大舅爺的房子紛爭談判還沒開始吧?”
韓耀怔了下,立刻道:“對對,在你奶奶家,沒開始,你爸剛起床正做飯吶。”
張容道:“太好了,讓我奶接電話,過年沒見著面,想跟她說話。”
韓耀:“……”
張容:“如果她去餵雞了不在屋裡,讓我爺接也成。”
到底爺爺奶奶誰也沒來說話,只有韓耀吭哧了半晌。張容眼睛一橫,心下明白他的猜想沒錯,大聲質問:“你們根本就不在我奶家!你們到底在哪幹嘛?!我大爺也知道你們整事兒還不告訴我,瞞著我當我傻啊,我上初中了是大人了長腦袋了!天大的事兒告訴我一聲能怎麼地你們吧!我又不是不理解你們!把我瞞的吐血你們就爽了是吧!”
面對張容的怒氣,韓耀沒再開口,而是張楊的聲音取代了他出現在張容耳邊。
“兒子,現在先明確告訴你,我和你爸現在在家,一切正常。”
一聽見張楊跟他說話,張容本能的因為兒時的懼怕而噤聲,不敢像對著韓耀那樣大吼,之前喊得腦部缺氧讓他有些暈眩,由於情緒激動心臟劇烈跳動,癱靠在沙發裡,聽筒中傳出帶著沙沙聲的張楊的氣息無比真實的撩動在他耳邊。
“但是你暫時不能回來。因為初四那天咱們家樓下發現一名非典患者,就是去年挨家挨戶給送鹹黃瓜的那個章阿姨,六樓的。現在整棟樓都被隔離了,至少觀察十四天。”
張楊緩聲道:“別怕,我倆都好好的。”
張容已經驚得渾身冒冷汗,脫力的手拿不住手機掉在沙發墊子的空隙裡。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恐怖駭人的瘟疫距離他們居然只這麼近,一個看不見就侵襲了他的家,威脅到他的親人。
即便張楊一直強調他們倆都好好的,封樓隔離只不過是例行,通常半個月之後就能解禁,也沒怎麼聽說過哪裡的隔離樓棟有被一位患者傳染的全軍覆沒的訊息,可是張容每每在電視裡聽到宣傳片聳人的說法,看到新聞對非典患者輸入性感染,隔離期間病重死亡,而非典病毒無有效藥物預防和醫治的報道,大腦中就會聯想到父親們的身上,萬一……他們死了……
張楊一想到,就駭的整個人如同被閃雷劈中,他以前從來沒想過如果徹底沒有了韓耀和張楊。
洪辰看在眼裡,心疼孩子急得臉發白,睡不好吃不下,安慰他說:“不會輕易染上,潛伏期最多十天,現在都一個禮拜了,還沒聽說那棟樓裡又有新患者,而且你爸他們近期沒跟患者接觸過,樓道預防告示上提到了,如果沒接觸到患者的飛沫體…液或分泌物,病毒傳播不到他們身上。”
不提還好,說到體…液分泌物,張容猛地記起在煙臺那天凌晨跟張楊聊天的事,一把扯住洪辰喊:“野生動物也是病原,電視裡說過它們一部分攜帶病毒!我爸就接觸過野生動物的血!在祈盤他插死一隻豆杵子!血濺到他身上了!”
張容簡直魔障了,洪辰將他摟到懷裡,低聲寬慰:“不不那不算事兒,豆杵子哪能有病毒呢,要不你想想,它都爬過多少家糧倉了,指不定哪塊糧食就被它踩過舔過,屯裡人吃了還不得死光了,可能消停到今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