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臨近結局,無論音樂還是燈光都打得相當雄壯給力,走的是激昂奮發路線。而莊景玉作為這一場戲的最重頭主角,強光幾乎集中成窄窄的一束,牢牢膠著在他的周身上下。
身處在如此強烈耀眼的光圈裡,莊景玉哪裡還能夠看清楚臺下的具體狀況呢。與最初的區別大概無非只在於,從難以辯別的黑壓壓的一片,變成像現在這樣,更加難以辯別的,黑壓壓的一大片,而已。
可是莊景玉仍舊固執,甚至近乎執拗地,在往那個方向望著,望著,望著。
他不明白這份堅持的意義到底在哪裡,又究竟是什麼;但是就這樣一份單純往下看去的渴望,卻已經滿滿佔據了他的整個心臟。
有種感覺是,即便很清楚地知道此刻正在觀看自己表演的,有著上百號的人,可是偌大的空間裡,彷彿就只有,那唯一的一個人。
這不是說那上百位的觀眾加起來竟然都還不如一個黎唯哲重要;而是說那上百位的觀眾彷彿根本全都不存在似的──所謂觀眾,其實就只有黎唯哲一個。
莊景玉演著演著,簡直都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明明就壓根兒連半個影子都瞧不見,三排六座的位置和別的任何一個位置沒有丁點
兒區別,說白了不都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一團漆黑麼──可是莊景玉就是能從那一片純粹的黑色裡,一點一滴一筆一劃,看清勾勒出,黎唯哲的輪廓眉眼。
彷彿那裡也有光。光環裡黎唯哲的臉一如記憶,一如過往:五官俊美深邃,笑容輕狂張揚。哪怕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隔得有這麼這麼遠,然而莊景玉也依然能夠不費絲毫吹灰之力地,將他從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出。
黎唯哲很有辨識度,從高中起就是這樣。不過莊景玉則估計,這種狀況大概從他一出生,就開始了。
哪怕在一片漆黑的地方,他的魅力也足以使他,亮出自己的光芒。
【我就在下面看著你】
──激昂浩大的背景音樂裡,莊景玉的耳畔卻只浮動著這一句話。
【別的什麼都不要想,你只要記著這個就好】
──紛繁繚亂的場景變換裡,莊景玉的腦海,也只牢記著這一句話。
至少還有一個觀眾在下面認真專注地看著他。他想。至少還有黎唯哲,在下面認真專注地看著他。他想。
全身上下,忽然再次開滿了一地暖花。
演出結束的時候,莊景玉難得一次,連幾秒鍾的謝幕都捨不得拿出耐心去等。彎腰低頭的剎那,他偷偷斜過眼角往三排六座的位置看去,只見黎唯哲眉眼恣意笑容如初,但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跟著一同拍手鼓掌。
他依舊維持著一副看起來既霸道得要死而又欠揍到要命的,雙手抱胸經典姿勢,下巴微微沈低,唇角弧度隱匿。柔和溫暖的橘色燈光籠罩著前五排,而他身在其中,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清晰耀眼,明亮輝煌。
莊景玉完全能夠推理出黎唯哲這番姿態模樣的潛臺詞。
【表現得勉勉強強吧。總算是沒讓我白來一趟。】
──莊景玉覺得自己簡直已經被黎唯哲給訓練出來了條件反射。連想都不用去想,那個人的念頭就能直接從他的臉上化作一道靈光,然後咻一下鑽進自己的腦袋裡去。
真是一點兒也不值得炫耀的可悲能力……
帷幕終於緩緩拉上了。莊景玉不敢和黎唯哲對視到最後,也沒有同舞臺夥伴們嬉笑打鬧,而是燈光一滅就直接一個箭步竄回了剛剛放手機的地方。
他有預感……
果然,螢幕上有兩條簡訊提示。點開一看:
【你跑那麼急做什麼,迫不及待想見我麼?】
──噢……被黎唯哲看出來了……
莊景玉扶額,黑線,窘迫,外加詭異地紅臉。
第二條:
【記得去換衣服。如果待會兒你過來我看到還是穿的臺上那身,信不信我馬上就走。】
──他信……
莊景玉頹喪地垂下手低下眼睛。他總是會完敗給黎唯哲的霸道無理。
起碼花了一刻鍾的時間,莊景玉才換好黎唯哲送來的那一套衣服。天哪……他這輩子穿衣服還從沒穿出過這麼長的時間!
倒不是說這身衣服有多複雜多繁瑣。畢竟是男生的衣服嘛,就算再怎麼多再怎麼厚,其實也就那個樣子了,花招新不到哪裡去的。只是面對這樣一套註定不可能會便宜,而且說不定還是超越了自己二十多年來對於衣服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