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唯哲拉起他,目光如水,溫柔湧向他的眼睛。
於是很快,莊景玉的眼眸深處,就下起了一場綿綿細雨。
“你從小在城市裡長大,走的地方多,見識的東西也多,接觸的思想一直都很新潮時尚。你也許沒有我這麼想要一個孩子,但是……但是……我覺得,一個正常的男人,怎麼都還是會期盼著,這一生,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的。可是現在連你……連你,這麼隨心所欲,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的人,都可以為了我……為了我們,而不去這樣想了,那我……我又憑什麼……”
“沒什麼憑什麼不憑什麼的,”黎唯哲口氣不算很好地打斷莊景玉的話,“你知道我這樣做的原因,而且更該知道,我就算這樣做了,想要的,也不是你這樣等價交換的報酬和感激。”
“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
莊景玉眼角濡溼眼圈泛紅,一向溫順乖覺的表情忽然難得變得激烈起來,“本來就沒有什麼憑不憑的!我當然也不是腦子抽風,只為了還你報酬和給你感激才這麼傻乎乎地決定這輩子不要結婚不要孩子的!我……我……我只是想說,你黎唯哲能為我莊景玉做到的事情,不管我做起來是不是比你更困難比你捨不得,但是我也可以為你做到!我不會輸給你,也……也不想輸給你!……更、更何況……”莊景玉咬了咬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整張漲紅激動的小臉,忽然,就這麼淹沒在了黎唯哲突然湊近壓來的昏黃陰影之中,“……更何況,自從和你在一起,我也漸漸不覺得,孩、孩子……有什麼好的了……唔……”
話還沒說完,黎唯哲就猛地箍緊雙臂,將莊景玉,緊緊按進了他,加速不斷的心跳裡。
這一瞬間的感覺實在無法言喻,只有愛著他和被他愛著的自己,才能夠真正體會了解,讀懂其中,每一個不為人知的微妙細節。
有你就足夠了──這種話,就算莊景玉已經和他過了整整一輩子,也不一定說得出口。然而這一刻,他已經讀懂了。
捧住對方的臉輕輕親了親額頭,黎唯哲歪著腦袋,帥氣的臉上淌滿笑意,卻是無比心疼地問:“傻瓜,疼嗎?……承認的時候,捱打了吧?”
莊景玉閉著眼搖頭──大概還在害羞。
於是黎唯哲邪邪一笑,忽然一個翻身又把莊景玉按倒身下:“不說實話?好吧,那就讓為夫我,來好好替娘子檢查一下。”
莊景玉刷地睜開眼睛,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升溫:“你!……唔……嗯……啊!那、那裡剛剛才……呃……黎、黎唯哲你……嗯……”
就這樣,兩個分明不能傳宗接代的男人,卻在今夜,將傳宗接代的事情,做了個夠。
第五十六章 (上)
孩子的事情自那日以後,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再跟對方提起。因為這的確是他們兩個大男人,無論怎麼研究和努力,也絕不可能“做”得出來的難題。
莊景玉在黎唯哲料得到但是看不到的地方一直默默堅持地跟家裡協調溝通著,雖然每一次都免不了要聽二姨一頓苦口婆心的勸誡和要挨二叔一頓氣急敗壞的大罵,但只要一想到黎唯哲和他們的未來,莊景玉都在心裡拼命告訴自己:他不能後退,不能妥協,不能放棄。
事實上,儘管二叔那一句句,夾雜著方言土話的罵詞,有時候聽起來,真的非常傷人難聽,甚至有一些,都已經稱得上是侮辱了,然而莊景玉心裡很知道,二叔之所以會那麼做,其實,都是為了他好。二叔寧願作為一個頑固不化的老長輩,先把侄子給罵痛罵醒了,也不願意在以後,聽見社會上那麼那麼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來對自己的侄子嘰嘰喳喳,指手畫腳。
更何況,若是真要說起來的話,其實比起二叔的嚴厲責罵,莊景玉倒是更加聽不得,二姨那一聲聲,帶著悔恨,愧疚,痛心,以及種種恨鐵不成鋼意味的,隱忍哭腔。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二姨二叔在對他軟硬兼施,只是這一次,請原諒他的不孝吧:無論哪一種,他都不能吃。
而黎唯哲將這一切辛苦都看在眼裡,雖然感到無比心疼,可是對此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是在其他方面去加倍努力地彌補他,償還他,給予他,愛惜他──絕不會主動發傻,去親手瓦解莊景玉,為了他們的以後,而苦苦支撐的堅持。
只是令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最先將這個問題攤開來擺在他們面前,讓他們感到左右為難痛苦萬分的,竟還不是莊景玉焦急擔憂的二姨二叔,而居然是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黎唯哲的母親,黎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