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淹沒在沸騰的海嘯裡了。
夢一樣的恍惚中,他聽見黎唯哲,愉悅輕快的聲音。
“這三年你都讓我挺享受的。一輛CADILLAC的確寒磣了點。你還想要什麼,我再送你就是了。”
一道閃電劈過。林煙似乎聽見自己身體石化,然後龜裂的卡擦聲。
第十章
腦子好像充了血似的又暈又漲,裡頭塞滿一團說不清是棉花還是漿糊的雜亂東西,攪得林煙有大概有一分鍾的神志模糊。
“你……你說……什麼……?”
顫抖的聲線裡溢滿了驚懼和惶恐,這他聽得出來;至於剛剛還燙得不像話的臉色,此刻是不是已經完全灰敗掉了,他不清楚。
【送你一件分手禮物】
黎唯哲會對他說這一句話,並不是難以想象的,因為之前,畢竟已經說過一次;林煙只是不敢相信,在嘗試過賀均這種完全上不了檔次的劣等貨之後,黎唯哲居然還是,毫不動搖地對他說了第二次。
從此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幻想僥倖的曖昧。黎唯哲將那些可能引起誤會的東西統統殺光斬淨,連點兒碎渣的希望,都不給人剩。
逐漸從打擊中恢復神志的林煙,緊閉著輕輕顫抖的,半熱半溼的眼眶,滿心絕望地想,黎唯哲果然是一個乾脆利落的好男人,無論做什麼,都是直接給人一個痛快,絕不,也從不,拖泥帶水。
真的。
其實黎唯哲,真的不是一個壞男人。他只是太愛玩兒,太追求刺激,又太渴望新鮮罷了。雖然如果藉此說黎唯哲實在有一點幼稚和孩子氣……那也未免有點誇張得太不切實際,可是很明顯,黎唯哲也絕不會是那樣,城府深沈,心腸歹毒,眼珠子隨便一轉就能計上心來,腦子裡刷刷刷蹦出無數條,類似借刀殺人這種陰險手段的,狡詐可怕的恐怖分子。
他連找個玩伴加床伴,在一開始都要和人說得清清楚楚;而且最後明明是如約分開,卻也仍然願意自己破費,全當感謝,送出價值不菲的分手禮物。整個過程,沒有故意的欺騙,沒有惡意的玩弄,沒有像其他那些已經被寵膩慣壞,生活空虛無聊到極致的富家子弟一般,為了尋歡作樂,竟然拿“看我一定能釣到XXX”,“看我一天就能搞定XXX”,“看XXX是怎麼愛我愛到死去活來的”……這樣惡劣沒品的事情,來做賭博。
和黎唯哲在一起,即便他無法給予對方,如同真正情侶間才只擁有的,那樣溫柔纏綿的愛與珍惜,可是他一不踐踏人心,二不,糟蹋別人的感情。
哪怕他自己對別人,根本毫無感情。
他是真的非常認真地在玩,每一個行為既沒有退縮也沒有逾矩,都非常完美地履行了,當初雙方均簽字認可的權利,與義務。
是的,權利與義務。因為說穿了,從頭到尾,他和黎唯哲之間,就只是一場講得明明白白,做也做得坦坦蕩蕩的,交易。
可是這個本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中性詞語,如今卻無辜承載了其中一個不合格的當事人,絕不應該產生的,可笑感情。
眼看著面前逐漸變成面無表情的冷酷男人,和最初在教室裡見到的,那個還隱約殘留了些許少年氣息的黎唯哲,兩張驚人相似但又絕不完全相同的臉,一會兒你覆蓋我一會兒我覆蓋你,眼花繚亂的頻繁程度好像疾風翻書,一頁一頁飛快地掠過。每一頁的對話情節觸目驚心,每一行,每一個句子,乃至每一個漢字,都猶似重擊般,一下一下,抽打在林煙的的身上。
皮開肉綻的劇痛中,林煙恍惚聽見一個嘆息的聲音對他說道,黎唯哲,真的已經對你很好。
風適時地停住了三下。敞開靜止的書頁上,字字句句,都寫滿了黎唯哲對他的好:
【我看你好像很需要個男人的樣子,正好我也很需要。跟我玩玩兒吧,林煙。誰要是先膩了,隨時都可以退出。】
──沒有欺騙。
【林煙,別對我動心啊。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沒有欺騙。
【你喜歡上我了,林煙。那麼,分手吧。說,想要什麼。】
──沒有欺騙。
故意不願去想的東西,如今還是必須要被迫記起:在一開始就表明了這只是玩玩兒的性質;在發現自己有動心徵兆的時候,很快就好意地宣告瞭立場,給予了警告;在看出自己徹底沒救的時候,既為了自己好也為了他本人好,立馬快刀斬亂麻,結束了這段明明只由肉體開始,然而結局卻以其中一人失心為代價的,荒唐關係。
無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