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直接扔了麼。”
“啊?”歐陽晗回過頭來。
“都是血,扔了吧,洗不乾淨了。”
“沒事兒沒事兒,泡一宿,明兒個好好搓搓就行,反正也是黑衣裳,不顯眼。再說了,我家裡什麼條件你也看得見,還真沒有錢到一件兒衣裳說扔就扔的地步呢,哪兒比得上東山頭啊,您老穆家恨不能掃地笤帚都是金絲兒扎的。”
那欠揍的嘮嘮叨叨貧嘴呱舌並沒有讓穆紹勳皺眉,反而是那做家事婆娘一樣的背影令他饒有興味起來。足尖似有似無點顫著,穆紹勳輕輕哼了一聲。
“不敢當,至多,山上弟兄凡是有婆娘的,個個手上耳朵上掛著金的銀的。”
“還是的呀,那你們還是有錢啊,是,錢的來路有待商榷,可畢竟也是有啊對不對。”根本沒意識到穆紹勳話語中似乎格外突出了婆娘二字,歐陽晗揉好衣服,站起身來,又舀了一點水,洗了洗手。
修長的手指被清澈的水流沖洗著,水流在油燈弱弱光亮的映照下透出赤金色來,甚至連被水流舔過的指頭也跟著沾染了薄薄一層淡金。
忽然發現這個“醜婆娘”也是有好看的地方的,穆紹勳更加想笑了。忍了忍,他讓嘴角歸於平靜,清了清喉嚨,他開口問。
“今晚,我睡哪裡?”
“當然是這、裡。”特別坦然的伸手一指自己的床,歐陽晗邊扯過一旁架子上的手巾擦了擦水滴,邊訕笑起來,“大當家的,你就屈尊大駕將就將就吧先,反正就湊合一個晚上。”
唉……
還能怎樣,就像他說的,湊合一個晚上而已,反正是湊合,反正就一個晚上。
這麼想著,穆紹勳點了點頭。
當晚,他們簡單洗了洗臉,擦了擦身上,就睡了。
說是睡,其實就是躺著。
歐陽晗有點兒睡不著,他腦子裡想的,都是自己剛才看見的景緻。我的個天兒啊……穿著衣裳看不出來,衣裳一脫,那一身的狼肉喲……
半點兒肥肉都瞅不見,放眼望去全是緊繃繃的腱子,可惜了擦身的時候獨穆狼沒脫…褲子,不然再讓他看看那兩條腿……肯定也是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清燉還是紅燒呢……
發現自己想偏了題,歐陽晗無聲傻笑起來。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姓穆的還真是個天生的匪類,不服不行,這一點他和他大哥完全就是天淵之別。穆紹雄雖說名字聽著更唬人,可畢竟出家那麼些年,見天兒吃素,還不往飽了吃,結果怎麼樣?就斯文俊雅了吧,人太清心寡慾了,臉也就跟著往漂亮了發展,不像這位穆當家的,天天考慮的事兒就是殺人越貨,先殺人後越貨,然後還拋屍山谷,殺人還從來不眨眼,就比如剛才。我的媽……這樣兒混江湖混了那麼些年,自然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就算眉眼臉型跟他大哥挺像的,可發展方向完全不一樣。前者是兔子,嗯,是兔子,或者最起碼是小梅花鹿什麼的,那後者就是肯定得是狼,豺狼,大野狼……十足的。
這頭狼吃人不吐骨頭,根本不覺得殺生不對或是不好,對他來說,那只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甚至只是一種謀生手段罷了。
算了……也無可厚非。
這世道。
但凡再亂點兒,日子過得再窮點兒,老子也上山當土匪去。媽的……
歐陽晗的胡思亂想,持續了挺長時間,終止於一聲咳嗽。
旁邊的穆紹勳低聲咳了一下,而後有點突然開了口。
“不管怎樣,這次謝了。”
“啊?”
“幫我躲過和官家糾纏的事兒。”
“哦,這個啊。”笑了起來,歐陽晗看著那張在月色映襯下蒼白到不大像活人的臉,猜測著這匪類猶豫了多久才開口道謝,“我也是替江四爺著想,畢竟一旦你暴露了,他就得護著你,這樣他和口外有關聯的事兒太容易被看破。”
“嗯。”
“不過,送你出城倒是沒問題,隨便找身兒巡警的衣裳,你溜達溜達就走人了。”
“嗯。”
“那,這回,咱倆就算扯平了吧?啊?”
“什麼扯平。”
“我不留神冒犯了尊弟啊……”話說得有點心虛,歐陽晗嘿嘿了兩聲,摸了摸鼻尖。
“……兩回事。”穆紹勳完全不覺得好笑,“此次你幫忙,算我欠個人情,紹瑜的事兒……還沒了結呢。”
啊?!?!
歐陽晗在心裡頭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