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這種不能推脫的熱心,他通常選擇更委婉的方式拒絕。
週五的晚上如約來臨,夏景行對此已駕輕就熟。他把自己刻意收拾了一番——但也不能太刻意,至少不能讓王庭看出痕跡來。他留下慣用的簽字筆,從辦公室順了一支廉價圓珠筆。摘下手錶,往休閒褲褲兜裡塞了半包封口處已經磨毛了的餐巾紙,翻出半包不知哪年月開封的煙也塞了進去。找出一件有點誇張的粉紅色襯衣,換了雙花襪子。取出錢包裡的大部分現金,把錢包塞進另一側褲兜再扔幾個叮噹作響的硬幣,還在褲腰上掛了串鑰匙,將外套拿在手裡。最後,他把車開到離約定地點兩個路口的停車場,快走了一身汗卡著時間推門進了咖啡廳。
樂呵呵的王庭身邊坐著個年輕女士,他簡單給兩人介紹一番就藉口走了,留下藍調情歌和咖啡飄香中的二人約會時光。
眼前的女士恬靜內向,被夏景行劃分到容易應對的級別裡。
夏景行可以很健談。博聞強記是他的特點,也是他的習慣和愛好。他自小喜歡各種拉拉雜雜甚至稀奇古怪的百科冷知識,算是個死理性派,對時事新聞體育經濟軍事電影音樂皆有涉獵。拜工作所迫,他邏輯清晰語言生動有趣,又憑著極好的記憶力,對不管有用的沒用的資訊過目不忘,聊天模式全開時可謂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古今中外五千年文化歷史信手拈來,偶爾斷檔也可以胡謅瞎侃含混過去。沈老習慣一有酒席宴請就帶著他,能喝是一方面,重要的是能說,有他在是絕不怕冷場的。
不過,那是夏景行工作狀態之一。他可以做得很好,卻不是真實的自己。私下裡夏景行是個很沉默的人,他習慣聆聽善於思考,卻不愛說話。
應對相親,他只要摘下面具做回自己,又宅又無趣加上之前刻意修飾的小細節,女生十有八九都會拒絕,他只要不失禮撐足時間,等到對方主動離開就行。
這次看來一如既往,直到——
“你好。”
陌生的男中音,一句尋常的開場白打斷了男女二人間相視無言的場面。
夏景行抬頭,第三次見到那個男人。
他穿著修身的黑色牛仔褲,看上去顯得更高瘦一些。上身是炭黑色法蘭絨襯衫,解開了前兩個釦子,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紋理分明的前臂。他神情平靜,臉上看不出情緒。
帥哥,怎麼又是你?!
對於這個印象深刻卻只是第三次見面的男人,夏景行實在拿不準是該拿他當朋友還是尋常的陌生人。
那個男人顯然不願站在桌邊多說,他禮貌地向桌子另一邊的女士頜首示意,轉身走到離吧檯不遠的座位坐下,夏景行果然跟在他身後走來。
“她不適合你。”
“她不合適難道你合適?”
也許是因為原本能放鬆休息的週五晚上被相親所擾,也許是因為突然出現的男人喚起腦中雜亂紛繁的光影,夏景行有些煩躁。不經大腦的話肆無忌憚地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頓時覺得尷尬無比。
娘誒我在幹嘛。他直扶額。
面對突兀的反問那個男人沒有不悅,只是頓了頓,聲音依然不疾不徐:
“她不適合你。剛才聽你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緊緊抓著提包的揹帶,微微向你傾斜。後來你停止說話,可她並沒有因此而放鬆。那不是緊張。她不適合你。”
夏景行好像聽懂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他說她不是緊張,那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知道……”
夏景行懵懵懂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話沒說完便被打斷了。咖啡廳的服務員送來一個打包的餐盒,看起來裡面裝著西點。
那個男人接過餐盒站起來,直視夏景行的眼睛:“我的車在外面,藍色,我在裡面等你。還有,我叫鄭昱。”他的語氣溫和平穩,句式簡潔鏗鏘如命令。說完沒有停留轉身離開咖啡廳。
夏景行昏昏噩噩的,腦子裡不斷迴響著那個男人最後的話。他忘了自己怎樣跟女方告辭,忘了自己怎樣走出咖啡廳,忘了自己懷抱著怎樣的想法走向停車場。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坐在鄭昱的車裡。
鄭昱看著夏景行上了車,沒有著急起步離開。四月初的夜晚依然很涼,車裡暖氣開得足,室內外的溫差讓夏景行覺得頭腦更混沌了。
“繫上安全帶。”
夏景行覺得對方有一副能讓人安心的好嗓音,低沉,醇厚。自己剛上車那會兒的慌亂在聽到他的聲音後竟然莫名的慢慢平復下來。
要是能多聽到他說話就好了。夏景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