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以前負責我裝容的軍官的父親是時裝設計師。”江揚從從容容地把自己塞進一件T恤裡,又開始換褲子。
蘇朝宇嘆了口氣,望著面前這個光華耀眼的同齡人,一時間無話可說。若是程亦涵看見了,一定會在那個嚴肅的、厚重的本子裡再添上一句:“精英教育在某些時刻,會顯出與常人不符合的高調態度,這使得他們很容易在人群裡被發現、被標識、被敬畏、被疏遠、被孤立。”
後來,江揚在休假的十天裡,每天以牛仔褲搭配T恤、襯衫的組合出門,終於沒有再次引起所到之處女孩子的圍觀和星探小心翼翼卻不依不饒地盤問、推薦。
對於蘇朝宇去買菜的建議,江揚立刻彬彬有禮地問了路過身邊的一位老太太:“菜市場在哪裡?”由於他早就忘記了兩年之前曾經簽署過“鼓勵退役軍人戍邊就業因而增加超市數量”這種檔案,因此這個提問被視作孤陋寡聞。“年輕人,很久沒有菜市場這麼一說了。”老太太意味深長地說。
開始生活意義上的長征。
蘇朝宇在踏進超市的瞬間就知道了什麼叫做來日方長。江揚列出了晚上的選單並且飛速找到了幾乎所有原料,但是他從來不知道,想吃煎豆腐的話,只有豆腐是不夠的,還需要蔥薑蒜、料酒醬油醋。蘇朝宇耐心地教給他,看著那個從來都以全知者姿態出現的人帶著小學生表情飛速記憶這些事情。
其實他沒必要知道,蘇朝宇在廚房炒菜的時候這樣想,自己動手,看他吃到滿足、而後互相微笑的感覺,一定很美,他回頭看看,江揚正在一邊咚咚地認真拍黃瓜,然後發出像機關槍一樣的聲音切土豆絲。
那盤土豆絲切得真是相當有水準,均勻細長,蘇朝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野戰部隊學的,還不錯吧。”江揚又嫻熟地把蔥薑蒜處理好,恢復了那種驕傲的口氣:“我還會熬野菜粥,程亦涵和江立他們都不會的。”
如果知道江揚只會熬野菜粥的話,蘇朝宇一定狠狠頂他一句“我也會”的。江揚雖然一直在廚房裡保持著表面上的從容和安靜,但是蘇朝宇在電話裡跟二秘助理交代完工作回頭去看鍋的時候,裡面本來應該煎到金黃的豆腐塊發出了焦糊味道,另一隻鍋卻被江揚咬牙死死摁住。
“不會燙手麼?”蘇朝宇頗為心疼地問,順手接過被對方攥得熱熱的鍋鏟。“還好……”江揚用還沒融化的凍雞翅冰著手心,“我想問問,那條魚……”話還沒說完,掀開鍋去看魚的蘇朝宇幾乎被彈跳而出的東西砸個趔趄,開膛後沒有立刻死亡的鯉魚奮力掙出來,幸虧江揚一把接住,忙不迭地丟進水池裡。
一屋子亂七八糟。
蘇朝宇一邊飛快的翻著豆腐一邊憤憤數落司令官:“為什麼不按照我說的把豆腐翻面去煎呢?”
“我翻過一次了!”
自己是說“翻一次”來著的。
面對這樣的藉口,蘇朝宇實在無話可說,只能添水加料,把煎豆腐片改做豆豉豆腐花了。
“魚的生命力真頑強。”江揚頗為悲天憫人的看了看在池中掛著一身薑片、湯汁才停止掙扎的屍體。
“那是因為你應該把它拍暈了才下鍋!”蘇朝宇重新搭配調料,卻忽然反應過來,等回到了基地,大約江揚會用藤杖把自己拍暈,因而飛速立正,“對不起,長官,我想我剛才失禮了。”
江揚彷彿沒有聽見,只是看著蘇朝宇,用能讀心的眼睛細細打量他,琥珀色的眼眸裡有種罕見的光芒。他擦擦手,在蘇朝宇一哆嗦的情況下撲了過去,從正面環住他,輕聲說:“我弄砸了晚餐。”
蘇朝宇一怔,並不確定這樣溫柔而小心翼翼地認錯是不是真的來自面前這個會大吼、會揍人、會指揮戰鬥的司令官。
“大約今後我還會弄砸除了軍政事務以外的很多東西,”江揚在廚房柔黃的燈光下認真地說,“但是,請相信,我在很努力地學。”
都這樣了,還用學嗎……蘇朝宇為這措辭嚴謹的暖暖的話而笑出來,在他懷裡側身去掀開鍋蓋,並且嚐了一口豆豉湯汁。我知道你身後站著程亦涵和江立兩個智囊團,蘇朝宇用他小小的、狡黠的心思這樣想著,並且恍惚覺得,在旺角鎮的情話,自己在隱約中還是聽見了的。
江揚從來都認為這就是愛情,這就是生活。
他習慣穿著晚禮服,在最高階的法式餐廳定一張桌子,然後帶單支的美洲玫瑰,低頭微笑著吻對方的指尖,然後拉開椅子,為對方鋪好餐布,再從容坐下,輕輕揚手,服務生就會立刻知趣地過來,紙張嘩嘩一響,恭敬地問:“請問開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