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全軍便與他決一死戰。主張不去的人,還認為現時在六萬山中,吃的暫時不愁,不如藏在山中,靜待時局,比下山去被人吃掉要好得多。兩種意見,爭論十分激烈,相持不下,最後只等李宗仁決斷了。
“諸位發表的意見,都有道理。”李宗仁站起來說道。
他們的會議是坐在草地上開的,既無桌子也無凳子,大家席地而坐,自由發言。李宗仁在草地上踱了幾步,兩手叉腰,佇立著仰望六萬大山那無邊無際的群峰,好一會才說道:
“此去橫縣,凶多吉少,但坐守六萬大山,也非我願!”
他又踱了幾步,回過頭來,望著大家說道:“冒險是軍人的本性,如果不願冒險,當初我還不如在桂林省立模範小學當體操教員,同時又兼著縣立佳山中學的課,同事和學生都對我極好,合計兩校給我的薪金,比一個上尉官俸還多四十元。我為什麼要跑出來帶兵?只因天下洶洶,軍閥混戰,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此乃軍人用武之時,何不捨此熱血之軀,拼搏一場,既可救斯民於水火,又可垂功名於青史!”
李宗仁說得激動起來,“諸位,橫縣道上,終是赴湯蹈火,九死一生,我亦願闖;六萬山中,雖可苟安於一時,但我不願紮寨稱王,也不願使這兩千餘人養成流寇!”他那雙激動得有些溼潤而顯得發亮的眼睛,望著大家,斬釘截鐵般地說道,“我意已決,明日整隊下山,開赴橫縣點驗,有不願跟我走的,請悉聽遵便!”
他說完,特地看了看俞作柏,那俞作柏一雙大眼卻心不在焉地只顧盯著遠處一棵楊梅樹,那樹梢上,一隻羽毛斑斕的五色鳥正在鳴叫著,聲音清脆悅耳。
第二天,李宗仁在一個坡度較為平緩些的山坡上集合全軍,宣讀陳炯明給他的委任狀,正式就任粵桂邊防軍第三路司令,並宣佈即日開赴橫縣接受點驗。為了嚴明軍紀,李宗仁規定所部官兵,不準侵擾百姓,違者定將嚴懲不貸。士兵們一聽說要離開六萬大山,都面露喜色。李宗仁一聲令下,全軍便浩浩蕩蕩地開出山去了。
卻說李宗仁率領全軍下得六萬山來,便向西開拔。這一帶是粵軍入桂經過之地,時值戰亂,加上粵軍燒殺搶掠,十室九空,沿途鄉村、圩鎮的居民早已逃光,因此,李宗仁軍經過時,連糧餉也無法籌到。士兵們身上背的糧袋,仍是在山下城隍圩籌到的米糧,一天走下來,糧袋只見癟下去,看看所剩無幾,而陳炯明又不發開拔費,全軍衣履破爛不堪,許多士兵,竟赤腳行軍,對於一向注意軍容風紀的李宗仁,雖說心中不滿,但使他焦慮的卻是糧餉無著,前途吉凶來卜。部下官兵們,原來以為歸編粵軍,離開六萬大山那個窮山溝,便可擺脫困境,沒想到整天行軍,衣食無著,比起山溝裡的日子還過得艱難,因此全軍怨聲載道,牢騷滿腹,行行止止,部伍不整。走著走著,有計程車兵便扔下槍桿,躺倒在路旁,任憑官長怎麼呵斥,也不肯起來。那俞作柏又生就一副火爆脾氣,見了或則拳打腳踢或則用駁殼槍嚇唬。有些不怕死的老油子兵,不是乘機攜械逃跑,便是躺倒不起。一次,俞作柏正鞭笞一名倒地不起計程車兵,李宗仁見了,忙過來勸道:
“不可鞭打他們,說實在的,我要不是官長,也早就躺下了!”
說完忙扶起那士兵,好言勸道:“這位弟兄,我也和你們一樣,大半日還沒吃飯,你看我這雙腳!”
李宗仁穿的是一雙破爛布鞋,裸露的腳趾,磨起一串串紫色的血泡。那士兵含著淚水,巍巍顫顫地站了起來,說道:
“司令,我……我跟你走!”
又走了幾日,這一日到達民樂圩,往前,渡過邕江,便是橫縣縣城了。李宗仁加倍警惕,行軍大隊前方和左、右兩翼,均派出搜尋部隊,嚴防粵軍暗算。大隊剛進入民樂圩,忽見前方數騎如飛而來,李宗仁看時,是幾位粵軍軍官,由李部先頭部隊的連長封高英陪同而來,封連長也騎著一匹馬。到了李宗仁面前,封連長滾鞍下馬,報告道:
“司令,這是陳總司令派來的點驗人員。”他指著一位上校向李宗仁介紹道:“這位是粵軍總司令部的張參謀,點驗組長官。”
封高英說完,那位上校也不下馬,只是揮著馬鞭傲慢地命令道:
“奉陳總司令之命,著你部停止前進,就地接受點驗。”
李宗仁見那上校軍官用馬鞭指著他,心中極不痛快,但聽陳炯明命他不去橫縣,心中卻又踏實一些了。但是,粵軍是否會趁點驗之機,猝然包圍而繳械呢?李宗仁不得不防,因此這時他也沒心思再計較那上校參謀的傲慢無禮了,臉上立刻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