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明白一切,他意味深長地嘆道:
“德公,只有實現真正的和平才有前途啊!”
司法院長居正說道:“聽說孫哲生院長把行政院搬到廣州去了,閣員們都悄悄地去了上海,節後便往廣州辦公,不知德公知否?”
李宗仁聽了,簡直有如聽到總統府崩塌了一般,使他大驚不已。因為孫科把行政院一搬走,在南京便剩下李宗仁這空頭代總統了,他如何能代表國民政府呢?與共產黨和談,劃江而治,爭取美援,制止蔣介石捲土重來,豈不都成了泡影?他估計孫科如無蔣介石暗中指使,是沒有這般膽量的,老蔣釜底抽薪,無非是要李宗仁只能做個馴服的傀儡、工具,不能有任何作為。特別是他上臺後發表的七大和平措施和致中共主席毛澤東的電報,使他在政治上贏得了一定聲望,蔣介石在幕後忌恨,把孫科拉到廣州去,造成府院分裂,使李宗仁動彈不得,老蔣才便於從中操縱。
“孫哲生此舉,宗仁委實不知!”李宗仁強壓憤懣,半天才說出話來。新春大吉,對李宗仁實在是太不吉利了,勞軍無錢,府院分裂,這些晦氣事全集中在大年初一這天,叫他如何不氣!
“我們的政府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呢?”居正的資格很老,民國四年春,孫中山任命他為山東討哀軍總司令時,蔣介石才是他手下的參謀長,他說話坦率極了,“說它在南京罷,卻只有你李德公這位代總統,說它在廣州罷,又只有孫哲生的行政院,說它在溪口罷,但那裡只有一個已經宣佈‘引退’的蔣先生,這局面,唉!”
李宗仁只感到頭腦發脹,心頭象被無數條細繩子緊緊勒著似的,連喘氣都感到困難,國民黨和它的政府已經到了四分五裂的地步,這樣的政府,能戰嗎?能和嗎?這一切都是蔣介石造成的啊!但是,李宗仁的性格和他對南、北朝局面的嚮往及與蔣介石几十年的較量,規定了他不甘心屈服和抗爭的意志。他象一位指揮一場已打得無法可贏的戰爭的統帥,仍在沉著不慌地運籌帷幄,以他不屈的個性去強行扭轉自己的逆勢。他望著於、居兩位元老,說道:
“宗仁個人的命運微不足道,只要國脈尚存一息,我就要堅守總統府崗位,誓不後退。孫哲生之去廣州,恐是受人暗中指使,過了年,我就去廣州把他請回南京,共撐危局!”
于右任將著長鬚,點頭道:“應該這樣。”接著他又深為關切地問道:“德公曾說一定要釋放張學良和楊虎城二位,不知近日張、楊可否得釋?”
“我已於昨日給參謀總長顧祝同下了個條子,要他負責釋放張、楊兩人。”李宗仁頗有把握地答道。
“如張、楊能得釋,德公上臺便是做了一樁大好事!”居正這話,說得簡直如同一首迴文詩,似乎專門提醒人們從倒轉去理解他的意思。
他們又扯了些關於和談方面的事情,於、居已知今天勞軍去不成了,便告辭而去。送罷客人回來,李宗仁無所事事,從花園轉到客廳,又從客廳轉到臥室、辦公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象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竄。郭德潔無精打采地坐在房間裡,把那身華貴的銀灰裘皮大衣脫下來,掛到衣架上,接著又取下穿起來。她象一位打扮得整齊、準備上花轎出嫁的新娘,卻又偏偏臨時接到男方家中出了變故、不能前來迎親的通知,只得空歡喜一場,傷心地看著自己那些嫁妝暗自惆悵。
李宗仁和郭德潔便這樣度過了他們有生以來氣氛最為暗淡低沉的一次年節!
過了節,李宗仁毫不猶豫地直飛廣州,要孫科把行政院遷回南京辦公。
卻說孫科實在沒料到李宗仁會親自飛到廣州來請他。因自從副總統競選被李宗仁擊敗後,他一直耿耿於懷,特別是對競選中桂系揭他的陰私,更是懷恨在心。蔣介石為了安撫孫科,讓他當了行政院長。蔣介石於一月二十一日下野後,李宗仁以代總統上臺,孫科心裡很不舒服,私下對人發牢騷道:“我與李宗仁這個軍閥沒法合作!”蔣介石在溪口正欲拆李宗仁的臺,讓他當傀儡,便給孫科打電話,要他將行政院遷往廣州辦公。孫科正想擺脫李宗仁的控制,便要他的閣員們於節前一日悉數到上海,節後到廣州,及待李宗仁得知時,南京只剩下了他這個沒有行政機構的光桿代總統了。孫科到了廣州,正在看李宗仁唱獨腳戲的笑話。因為民國史上,曾出現過多次府院分裂的狀態。手握實權的國務總理每每使總統感到頭痛。民國六年,因為對德宣戰問題,總統黎元洪與國務總理段祺瑞發生衝突,段祺瑞憤然出京,到天津設立各省總參謀部,拉攏各地方實力派脫離中央,弄得總統黎元洪焦頭爛額,無法應付。孫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