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但白崇禧由重慶打來電話,仍頗為樂觀,他告訴李宗仁,已任命何柱國去東北當行營參謀長。李宗仁聽了,心裡這才由涼變熱。原來,何柱國也是廣西人,與黃紹竑、黃旭初同為容縣老鄉。他在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後,在東北軍中任職,曾任東北騎兵軍軍長,頗受張學良信任。抗戰中,何柱國任第十五集團軍總司令,當過李宗仁的部下,兩人關係十分密切。後來,李品仙當第十戰區司令官,何柱國任副司令官。因此,何柱國雖屬東北軍系統,但李、白卻把他當做自己人看待。黃紹竑與白崇禧既不能去東北作總管,現在派何柱國去東北行轅當參謀長,何是東北軍的著名將領,與東北各界人士均有聯絡,他去當東北行營的參謀長,也就等於桂系在東北插進去一隻腳了。李宗仁正在暗自高興。不想,過了幾天,白崇禧又打來電話,神情沮喪地說道:“何往國在熊式輝家的一次宴會上,被人暗中下毒,毒瞎了雙眼,不能到東北赴任了!”李宗仁大吃一驚,這才對東北死了心,懷著一肚子悶氣,由漢中飛往北平赴任去了。
李宗仁到了北平,這才發現自己被把兄蔣介石高高地掛在故都的半空中,上不沾天,下不著地,令不出勤政殿。他轄下的五省、三市和兩大戰區,什麼也管不了,就是中央銀行北平分行要成立個十幾人的武裝班,需領取十幾支槍,李宗仁簽字批准了,後勤補給機關居然敢拒絕發放,氣得李宗仁差點拍爛了桌子,但也無用。他幽居北平,終日無所事事,除了喝酒解悶外,便是尋幽訪勝,憑覽古蹟。遙聽著關外國、共兩軍殊死決戰的槍聲,接到的卻是國軍不斷慘敗的訊息。到了民國三十五年底,東北戰局日蹙,在北滿,國軍完全孤立在長春和永吉兩點上,主力則侷限於四平、瀋陽、營口、錦州一帶,東北行轅主任熊式輝一籌莫展,連電向蔣介石告急。蔣介石這才想起李宗仁曾向他推薦黃紹竑出長東北之事,敗局日露,他只好請李宗仁出關去收拾東北殘局。
李宗仁把白崇禧請到北平密謀一番,向蔣介石提出了縮短戰線的作戰方案,蔣沒有采用,李宗仁也就趁機不去東北當替死鬼。蔣介石無奈,只得把手中最後一張王牌陳誠打到東北去,將東北行轅主任熊式輝和保安司令杜聿明撤回來。陳誠初到東北,倒也抱著一番雄心壯志,大吹要“建設三民主義新東北”。他銳意整軍,擴充軍隊。同時又重演其排除異己之故技。大概東北共軍已窺知蔣介石中途易帥之企圖,正當陳誠在大吹大擂的時候,共軍一場凌厲的秋季攻勢,便消滅陳誠部隊十萬人,嚇得陳誠膽戰心驚,無所適從。
…………
又一片枯葉被風颳落到地上,伴隨著塵埃,不住地翻滾旋轉,然後一頭栽進那條臭水溝裡去了。李宗仁背皮有些發涼,他覺得坐困北平的結局,很可能象那片枯落的楊樹葉一般。此時的華北平原,已大半落入共軍之手,毫無鬥志的國軍僅佔據著少數幾座大城市,東北、華北都面臨著相同的命運。李宗仁手頭無兵可用,但又不甘心失敗,他曾和白崇禧私下商量,請白向蔣介石建議,把桂軍精銳第七軍和第三十一軍調到北平,以挽回華北敗局,但白崇禧卻嘆道:“德公,你的想法或許是對的,但是為事勢所不許。”
李宗仁無可奈何地抬頭望著光禿禿的楊樹。那上面尚有屈指可數的幾片殘葉,在風中悲涼地掙扎著,他不知哪一片是蔣介石,哪一片是白崇禧、黃紹竑,哪一片又是他自己!那幾片葉子,又很象中國一個個地區,他不知哪一片屬於東北、華北、西北、華東……但不管怎樣,都會隨著秋天的過去而凋落,先落下的那一片必然是東北,然後是華北……整個國民黨政權和蔣介石的勢力,已經面臨到了嚴冬的威脅。李宗仁認為,蔣介石是掙扎不下去的,要使國民黨起死回生,就得來一番改造,就象這楊樹一樣,只有到了春天,才能長出滿樹的綠葉,他盼望的正是這一天。
“這鬼天氣,把臉都吹裂了!”
郭德潔站立在風中,不時用手絹輕輕地捫著她那擦過高階脂粉的臉,皺著眉頭,向李宗仁發牢騷:
“幾個窮教授,也費得著出大門外來迎接,風沙都鑽進眼裡來了!”
她用手絹擦著眼角,也不知是真有沙粒飛進了眼裡,還是故作姿態。李宗仁倒很有耐心,他笑道:
“老蔣要的,我們要不到;老蔣不要的,我們才能揀起來。這故都北平,老蔣不要的只有這些窮教授和血氣方剛的學生啊!”
“啊了”郭德潔不解地問道:“這些教授、學生,他們既不當權,又不能吃糧當兵為你打天下,為何要如此重視他們?”
“德潔,你有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