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水。照理,這樣子高出井口,會給人一種膠凍似的粘稠感覺,可是這並不是這樣的,這種黑色如此單純簡單,就是無邊無際的黑,如同夜色。這層黑色一湧出井口,一下子將柳文淵和張朋兩人圍在當中,張朋跟脖子被割了一刀的雞一樣發出〃啊啊〃的聲音,柳文淵忽地睜開眼,喝道:〃不要動,放鬆身心,當你是在做夢!〃
張朋臉上已是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黑色淹沒了他和柳文淵的腳,卻並不象水一樣流到別處,反而沿著他們的身上向上爬去。柳文淵神色安詳,張朋的臉上卻越來越痛苦。忽然,他叫道:〃柳文淵,他……他媽的,很難受啊!〃
〃是這樣的,夜王在進入你的身體。〃
張朋〃啊〃了一聲,道:〃什麼?會不會死?〃
〃只要是夜王選中的人,就不會,只會有好處。〃柳文淵嘴角露出高深叵測的笑容,〃你上一次來的時候,不是已經見過阿九了麼?〃
〃賣我玉碗那個?他也要這樣子的?對了,他人在哪?〃
柳文淵雙眼忽地閃過一絲亮光,道:〃你不知道?〃
〃他媽的,上次就在村外碰面的。他翹了麼?〃
柳文淵忽然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那你的夜王班指哪裡來的?〃
那個班指!我的心裡猛地一震。柳文淵說的夜王班指,會不會就是溫建國的那個?在車上我發現連同鑰匙一同丟了,難道,並不是丟了,而被這個張朋偷走了?我越想越對。在沅陵的小飯店吃飯時,我曾瞟到過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難道那個人就是張朋?
張朋忽然尖叫起來:〃啊……〃他的聲音已經變形,上半身如一隻蟲一樣扭屈,可是下半身卻如釘在地上一般。看到這種變故,鐵滿了吃了一驚,叫道:〃柳文淵,怎麼回事?〃
柳文淵看著掙扎的張朋,喃喃道:〃弄錯了,弄錯了。〃他忽地厲聲道:〃快說,那個夜王班指到底哪裡來的?你不是溫建國找來的麼?〃
溫建國!我嚇得呆了。柳文淵說什麼?溫建國找來的?可是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他其實是來找人。如果細細想一想的話,溫建國找的人……難道是我?包括那個班指,也是他故意給我的?
張朋叫道:〃溫建國是誰?我根本不認識!啊呀,快……快救救我,難受……〃黑色已漫到了他的腰部,他的下半身幾乎已融入黑暗。
柳文淵沒有理他,只是轉向另一邊,對鐵滿道:〃糟了,大概是弄錯了!〃
我的心抖了抖,實在不敢再看下去。這個村子裡這種妖異的氣氛越來越濃,幾乎象一場濃霧,將我眼前遮得嚴嚴實實,也更加像是鬼域。
是的,鬼域。毫無現實感的鬼域。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分明透著一股怪異,就算是在船上表現得很平常的張朋,現在也是一副神經錯亂的瘋狂。也許是因為痛苦,他如同被釘在木板上的昆蟲,身體不住扭動,幾乎要讓我擔心會不會連骨頭都扭斷。
鐵滿叫道:〃那怎麼辦?老大可等著他呢!〃
柳文淵忽地冷笑道:〃他真不是的話,也沒用的。我們都會死,那就死吧!〃
他一直都很鎮定,這時的聲音卻也帶了慌亂。和張朋一樣,他身上也爬滿了黑影,只是他卻沒什麼痛苦,彷彿那些黑影只是些平常的陰影而已。
張朋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呼。黑影已爬到了他的脖子,現在他只有一個頭顱還保持著面板的顏色,如果乍一看,簡直就剩了一個頭。他大叫道:〃他媽的,柳文淵,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是夜王。〃柳文淵的話突然又變得很平靜,臉上甚至帶著些笑意,〃那是夜王。〃
他的聲音平和之極,這句話重複了兩遍。張朋站在井前,卻已經象粘在捕蠅紙上一樣,身體已然然不能動了,拼命扭著脖子,脖子扭得幾乎成了一百八十度。他嘶啞地叫道:〃柳文淵,你騙我!〃
〃我是騙你,可是你也騙了我。〃柳文淵冷冷地道。
鐵滿叫道:〃柳文淵,那怎麼辦?老大可過不了這個月。〃他臉上忽地升起一股殺氣,道:〃對了,老大說過,你的兒子也可以的……〃
柳文淵忽然露出驚恐的神色,叫道:〃不行!〃
鐵滿獰笑道:〃有什麼不行的,你生這兩個兒子,不就是為了給老大效勞麼?反正那也是兩個呆瓜,你要女人,老大會給你的。〃
他轉身便要向屋裡走去。柳文淵驚叫道:〃不行,鐵滿,我求求你,明天還有一天,我一定找一個能用的人來。〃
鐵滿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