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廠的子弟小學就讀,鄭辰逸也是。那個時候還沒有家長意識到把孩子送到城裡讀書是多麼的有必要,但總有那麼一兩個先驅,都是家中條件比較好,家長受教育的程度比較高的那一類。
我父母顯然不是那一類,他們讀的是成人大學。
當然這裡並不是怪他們沒讓我到城裡讀小學,並不是因為他們不讓我到城裡讀小學才讓我覺得童年糟糕,雖然那是糟糕的外在因素之一。
讓我覺得小學糟糕的最主要原因是我不像鄭辰逸天賦異稟,也不像其他普通同學能充分的理解老師上課講的內容。
之前說‘到了小學一切都好些了’,那只是指朋友多起來了,不,也不能這麼說,最多是,有了除開鄭辰逸之外的願意和我說話的同學了。
上小學時候我五歲半,鄭辰逸六歲。幼兒園很多同學都讀的這個小學,很幸運的,我的好友潘黎和我一起,她母親和我母親是好友,又是七歲讀小學,所以她叫我‘弟弟’。鄭辰逸也和我一班。
開學第一天的上午總是開心的,比如我看到鄭辰逸從教室外走進來坐到我身後三排,那一天都忍不住往後看,發現他也在看我時就傻笑。再比如潘黎見人就指著我說‘他是我弟弟’或者‘段岑睿是我弟弟’,別人不信,她就會大叫‘弟弟弟弟’,然後我就會轉過頭去應答她。
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我不怎麼習慣在眾人面前露臉,對同齡人也是,所以每當同樣的戲碼上演時,我都只會轉過去笑笑,什麼也不說。別人會帶著有些嫌棄的眼光問我‘你真的是她弟弟?’,我只好點頭,心中覺得丟臉極了。
至於為什麼大家這麼不喜歡潘黎,誰知道,或許最開始只是一個人覺得她討厭,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覺得她討厭了。不得不說,在被人帶同樣的眼光問那個問題多遍了之後,我也有些厭煩她,不過那些都是後話。
開學並不順利,我坐在第一排最角落,同桌是一個從沒見過的男生。媽媽站在教室門外等著,看我上了一天的課。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講的是拼音聲調,從一聲到四聲。尷尬的是無論老師教幾遍我都弄不清二聲和三聲有什麼區別。
班主任是語文老師,姓呂,矮矮小小的,長得也很像猴子,不過看上去很老,不像鄭辰逸,鄭辰逸像猴子但還算看得過眼。她叫每個人到身邊去讀那些什麼三聲四聲,我在前排所以是先頭幾個到她身邊讀的,不過因為我怕生不說還不會讀,理所當然的又被老師留堂。
我的同桌也被留下了,他比我還小半歲。
我坐在那個角落,努力的想回憶起老師是怎麼發聲的,但於事無補。鄭辰逸就很聰明瞭,他讀得很清楚,也會爽朗地笑。所以雖然他坐在後排,但還是比我完得早。
他原本可以收拾書包走掉,但他只是回座位把書包收好,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保姆在門外看他沒動靜便進了教室來帶他。他被拖著走出教室,保姆叫他跟呂老師道別,他學著保姆的語氣禮貌地說‘老師再見’,然後在我抬頭的時候偶然與我對望。
“好乖,在座位上等阿姨接回家,好聽話的孩子。”呂老師笑著,這樣對他的保姆說。
保姆連聲道謝,說了幾句‘老師辛苦’之類的客套話,再謙虛一番。
鄭辰逸回頭看我,拉著保姆的手指指我,保姆小聲地對他說了些什麼他便也不在門口停留,跟著保姆回家了。
對望在回憶裡是美好的,但恐怕他在座位上坐下並不是為了等我,只是那時我見他在看我,莫名的開心罷了。
之後怎麼從呂老師那裡走掉的,很難啟齒。我哭了,母親站在我身後,我總是讀不清楚,磨磨唧唧到很晚。呂老師見我實在不行就客氣地對母親說‘你回去再教教他,複習複習就好’,於是我逃過了一時。
那是我的童年中第一次放學沒有鄭辰逸的身影,也是最後一次。
小學班上跟我玩的同學不少,但朋友沒幾個。或許很多人覺得小孩子嘛,幾個人多玩玩自然就是朋友了,但事實不是這樣。
哪個朋友會在做遊戲時說‘你真拖後腿’,而把你驅逐出局?更沒有朋友會在遊戲結束的時候埋怨地對你說‘你反應真慢,下次不要和我們一起了’。我會感到很難過,但那些事情從未博得過任何人的同情,不知為何。
體育課我從來不敢面對,我討厭那個姓馬的體育老師,他叫我們跑圈,教我們做遊戲,在我每次當鬼被捉住時候都會無奈地搖搖頭。我臉紅,因為丟臉,但久了也就麻木了,反正都會被抓到,反正他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