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了幾通電話,沒訊號,也顧不上絕望,借著手機微弱的亮光,往駕駛座那邊摸去。
感覺到司機還有微弱呼吸時,雲子墨似乎覺得自己身上那點痛,突然就緩和下來了。
他想起來,後備箱裡還放著劇組新採購的氧氣袋,於是撐著一條受傷的腿,慢慢往後挪了幾挪,然後探了半個身體進去後備箱,找到行李,從裡頭翻出氧氣袋,給駕駛座上的司機吸上氧,又給自己留了幾袋。
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這樣等待的時光裡,聽著車頂時不時爆出的一聲鋼板被壓迫的折響,都能讓人在絕望中。生出更多的恐懼來。像是人被凌遲時,眼睜睜看著主刑官擲牌扔簡,下令斬首,看著儈子手拔去腰牌,然後手起刀落,一刀不夠,又起一刀,直至血濺白帷。
這過程裡,恐懼甚至勝過疼痛。
人更多的,其實並不是畏懼死亡本身,而是從生到死,那樣一個過程。
越漫長,越煎熬。
雲子墨儘量把自己蜷縮在車座底部的狹小空間裡,這樣即使車頂被壓垮了,好歹也能有個緩衝。
人生而畏懼死亡,他也不例外。
手機電池快用完的時候,雲子墨還是對著手機說了遺言。
他在錄音裡,把房子存款統統留給了徐冉,也一併把雲瑞託付給了對方。
這麼多年,他唯一可以依靠,也靠得住的,似乎就只有徐冉了。
這期間更多的話,是對雲瑞說的,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具體說了些什麼,雲子墨也記不清楚,然而語氣平靜前所未有,聽起來,似乎就只是臨時出門買個菜,這樣的短暫分別。
雲瑞還小,失去親人的記憶跟痛苦,總會隨時光漸漸淡去,等哪天想起來,要聽聽爸爸的聲音,雲子墨唯一的念想,就是此刻他錄下的每句話,每個音,對孩子而言,更多的是帶來安慰,而非痛苦。
留下點什麼,不至於讓兒子無所念想,這就是他現下,再簡樸現實不過的想法。
雲子墨到後來,除了給司機家屬留了話,下了器官捐贈的遺囑,甚至還跟程旭留了話。直到電池耗完,說無可說,他才緩緩閉上雙眼,放任自己陷入那毛骨悚然的深寂裡。
這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是一小時,十小時,是一天,還是幾天。
痛得渾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