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偷團體裡我不只學瞭如何開鎖,還學了其他的謀生知識,只是我學會了就逃走了,再之後也沒有去偷過,畢竟我還會些別的,也不忍去偷納稅人的錢叫他們難過,只是開鎖這技藝是真的好用,雖然我沒再“深造”學習過,只是這麼些年過去了,那些簡單的鎖還是沒有改進,太困難的我自然也不會去嘗試著開。
在我過得艱難的時候,我用過不少次這種技藝來躲過危險。下大暴雨大暴雪的時候,戶外太過危險,我會躲到人家的地下室裡,甚至有時候被危險人物盯上的時候,我也會藉此來躲過他們的圍追,而我現在,用在開教室的門,然後又進去坐了那個位置。
我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呢?有一瞬間,我在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教室裡很冷,因為空曠而沒有一點暖和氣兒。我坐在這裡,坐在這個我曾經坐過三年,靠後靠牆一直沒挪過地的地方,望著講臺,好像看著我殷切望著的老師,無論如何都不迎合我的期待,一直不叫我的名字。
可這也不是老師的錯誤,是我不主動舉手。我不敢舉手,舉手了,我的舉動就會被報告回住的地方,回去我就會餓肚子,正如每次考滿分會捱打一樣。可是餓肚子比捱打要重要的多,舉手也不如考滿分那樣分量重。我只是抬著頭,殷切在老師說,“那麼下面誰來回答這個問題”時,注視著他,想讓老師明白我的意思。
老師明白過來了嗎?我猜他明白,可是他大概更會覺得我懦弱,不敢主動舉手,也許我只要一舉手,哪怕只舉起一點弧度,哪怕搖搖擺擺,老師都會叫我,可我不敢,我不想餓肚子,我想長大長高,想即使吃野草野果也要長大,我想健健康康的,有一個正常發育的身體。
後來老師還是叫我上臺了,即使不是我的願望。二十年多年後,我坐在除夕夜裡的教室,望著講臺,好像看到老師站在講臺上說,下面我們分成十個小組,每個小組全體人員都要上臺來一起合演課本的這一段落。
我看著老師按位置把我分到第七小組中,然後其他的小組陸陸續續的上去,而我緊張的在心裡盤算著課本內容迅速的默背,想著到時候我該如何表演,如何說出臺詞,如何別出新意,區別於眾人。我想我一定不會怯場,因為我已經等了那麼久,等著被人注視。
老師說,“第七小組上去吧”。前後左右的人往上走,而我格格不入的夾在他們中間。我已經背好了臺詞,琢磨好了表情神態,然後其他人開始說話了,很快就輪到了我,我該說話了,可是我卻卡住了。
因為在我低著頭等著輪到我的時候,我看到了我的鞋子,看到了我的褲腿,我突然就說不出話來,直到在我們組學生不滿的催促下,我才結結巴巴的把臺詞念出來,既沒有生動的神態,也沒有如何的新意,只是如同最普通的學生那樣,乾巴巴的,臺詞記得不太清楚,這樣尷尬的唸完了,再全體一同下臺去。
有人在笑,我知道他們不是在笑我,因為每個組上去,在下面看得都是覺得異常可笑的。那是我第一次上臺去,也是最後一次。
而我現在,從除夕夜的教室,從這並不屬於我的教室,從這靠後靠牆的位置站起來,一步步走向了講臺,站在了我當初站著的位置,然後往下看,看到讓我當年羞愧的地方。
我當初看到了我穿著好幾年,都磨破了撐變形了的棉鞋,在鞋子頭有很明顯的磨掉了皮,露出裡面黑色的內裡,還有我短了一截的褲子,露出我黑色的襪子包著的腳踝。我當時只是想,瞧啊,我站在講臺上,面對著所有的同學,我的一切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被他們看見,即使我這幅打扮一直被他們知曉著,然而我這樣站在他們面前,經受著他們的評估,卻仍然讓我很不自在。
然後我現在也往下看,看到我好歹完整的鞋子,看到我並沒有露出腳踝的褲子,並沒有覺得多高興。這些只是我為了過冬,又有了在食堂做工的錢,才有了這樣一身雖廉價卻還沒破損的衣服,至少撐得起場面。
我並沒有再坐回去,我又看了眼黑板,接著就走出了教室,把鎖重新掛上。
那個時候還在讀書的我,臉皮還太薄了。像現在的我,已經沒了臉皮這個概念,我可以穿著破爛直接倒在路頭,由著人給我扔著一角錢一塊錢,也可以穿著說要養著我的人給我買的昂貴衣服,泰然自若的彷彿我就是穿著這個的。我再也不會因為一點外在的事情,就失去了分寸變得慌慌張張。
我回了宿舍,倒頭就睡,而這次,不管外面吵的有多熱鬧,我都能正常睡著了。
除夕過去後是整個新年,新年過完了學生開始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