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提過去,不提郭氏,不提峭山關,只說著軍中事務,男人細細講解,小筆認真聽記,偶或插幾句,時間過得飛快。
「你好厲害……」小筆雙膝屈起,背靠車壁。
分開多久了?七年還是八年?自己除了落下個病歪歪的軀殼,一無長進,小葉子……小葉子已經那麼厲害。
當官的他也不是沒見過,可小葉子變得那麼多,以前只想做個教書匠,安安分分一輩子的,如今……
男人默默看他,分明瞧出他眼光流轉中的失落,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被逼的。」他輕道。
小筆瞧他,突地想到大官被刺殺過好幾次,前不久還受過傷,是啊,小葉子很不喜歡他老子,結果到了京城,一家老小都給斬殺,他若不厲害怎能活到此刻!
時家的人,除了小葉子和時成,小筆並未見過,不過那麼多人全都給皇帝殺了,小孩都不放過……不對啊,他腦子裡突然一陣模糊,什麼聲音又要冒出來──時家滿門抄斬,一個沒落下──那小葉子不也死了啊,死了啊!
可小葉子已經做了大官,沒死……他知道自己不對勁,難道又要發作?那頭痛實在無法忍耐,心裡大為惶急,手便去捧腦袋,臉色也發了白。
「又頭痛?」時承運一直在看他,先前還好好的,怎地會突然發作呢。他立時將他抱過來,「別想了,什麼也別想。咱們上戰場,你要學射箭打仗,聽見沒?別想了!」沉聲吩咐。
小筆腦子裡嗡嗡的,眉頭皺得死緊,但仍聽了男人的話,不想,不想!他大口吸著氣,腦門上一顆顆細小的汗珠子沁出來……他不想去想,可那些影影綽綽的東西就要往他腦子裡鑽。
又要痛了!頭皮已經開始發緊!為什麼不放過他呢?他不想再痛一次,痛起來真是生不如死。
「小葉子,我不要痛,不要痛,小葉子……我聽話……你救我……」惶急中他拼命攀住男人的肩,淚水滑落下來。
時承運緊抿雙唇,去喊焦應?給他服「羽靈丹」?不,他一一否定。小筆會沒事,至少他向自己求救了。
他一橫心,額頭抵住小筆的額頭,堅定地道:「小筆,你聽著,我沒死,時家抄斬,我沒死,皇上留了我的命,他當我是他兒子。」
「小葉子還活著,和你在一起,守著你。」
「咱們都沒事兒,等打完仗,我們去鄉下買塊地,我教書,你做地主收租子。」
男人在小筆耳邊不斷絮叨,既然那些過往要纏著小筆,便讓他將它們驅走罷。
「小葉子是變厲害了,小葉子能護住奉筆了,再不讓奉筆受委屈,受苦楚。你聽見了嗎?」
……
小筆聽著他沉沉的聲音,淚掉得更兇,這些話真好,他好喜歡聽。哪怕不是真的,聽著卻格外快活。
漸漸地,腦子裡紛雜的嗡嗡聲被壓了下去,他渾身一鬆,有氣無力地窩在男人懷裡。
這次發作雖然突然,但比起前幾次卻輕了很多,熬過最艱難的時分,便算緩過來。只不過,他並沒立刻告訴時承運,想再多聽他說那些話呢。
過了好久,男人確定他沒事,才停下來,輕輕拍著他的背。
小筆輕問:「你是皇帝的兒子?」
男人替他拭汗:「剛緩過氣,別多想,睡一會兒,待會兒便要紮營了。」
「你若都告訴我,誰還有工夫瞎琢磨。」小筆嘟起嘴。
都告訴小筆麼?有人一起分擔。這對男人,是極大的誘惑,他一直期望的就是這刻吧?只是小筆身體太弱,那些兇險……還是自己一個人擔了罷。
於是,他答道:「嗯,算是,反正他捨不得殺我。」
小筆「噗哧」一笑:「幸好他當你兒子,要不然,旁人還以為他看上了時家大美人……」他還沒說完,男人故作惱怒,瞪他,小筆反倒笑得更歡,眼睛都玻С閃艘惶醴臁�
小葉子真的很美呢……
經這麼一折騰,小筆畢竟耗了許多精神,再閒扯了會兒,便睡了過去,軍隊停下時,時承運也沒讓他下來。
前方遣出的斥候這時趕回來向他報導:「大人,布將軍已在五里外。」
時承運雙眉一挑,布曉霜,終於來了。
布曉霜行伍出身,十八歲時便在北地屢破虜軍,甚得當今聖上眷顧,調回京後,一度官至一品,不過,大約六七年前,他被數十個御史大夫聯名參告,令得龍顏震怒,隨即被連降數級,貶到閩南做了個小小通判,直到兩年前,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