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聽不出喜怒。
或許是被顏如七太過寧靜鎮定的氣息所感染,男孩子偏過頭,依舊趴在石床邊,不說話。
顏如七忍不住猜測,是不是那個然妹已經死了?可是這不對啊,如果那然妹已不在人世,按這男孩子剛才的說法,早該隨了她去,為何卻這般傻傻看著,痴痴的自言自語?
基於這個推斷,顏如七皺了眉,道:“你這麼等著,即便能活也被你拖死了。”這話太直白,一下子就刺激了男孩子心中最深沉的恐懼。
“你懂什麼!誰會給然妹看病?誰也不會給然妹看病的!他們巴不得然妹死了!他們就是要然妹死!”暴走的男孩子捏緊了拳頭,恨不得自己就是然妹,代她受過。
顏如七這會兒就更聽不明白了,什麼意思?看起來挺聰明一孩兒,怎麼說起話來就顛三倒四了?
想了半天,顏如七道:“若是因為銀子不夠……”這話說到這裡,卻進行不下去了。並不是顏如七身上沒有銀子——他的習慣一向好,牙牌和銀票是絕對不會離身的。之所以進行不下去,是因為那男孩子又暴走了……
“銀子!誰沒有銀子!只要有人肯治,多少銀子我也給!我把自己賣了也給!”話中的悲痛讓顏如七心裡顫了一下。
到底是什麼情況?給錢看病,這麼簡單的事有什麼複雜的嗎?顏如七決定不再理會那男孩子,徑自走了過去,趁著他發呆的時候湊到石床前,看著床上臉色蒼白但很乾淨的然妹,她過長的額髮向兩邊散開,露出右額上一點點青黑的顏色。
什麼東西?顏如七忍不住身子往前傾了傾。
但這時那男孩子已經反應過來,一把推開顏如七,怒道:“你幹什麼!”
顏如七好不容易站穩了,也有些怒,便道:“你幹什麼?有銀子怎麼就不能看病!你這樣看著她就能好了?我看你是巴不得她死了吧!”
男孩瞪圓了眼,氣得發抖:“你放屁!”說著一把抹開然妹的額髮,惡狠狠的說:“誰肯給然妹看病!有這個東西,誰肯……”話說不下去,男孩顫抖著身子默然無語,最後終於平靜道:“她死了我絕不獨活。我一生都要陪伴然妹。”
顏如七這時才關注起這兩個孩子來。若是一般混跡市井招搖行騙的孩子,怎麼會在怒極氣極的情況下說話還不帶什麼粗口的?再仔細看看,這兩個孩子樣貌周正,頗有些俊秀。他心中警惕,暗道莫不是什麼大人物?再看那然妹額上,赫然是一隻青黑色的蜘蛛。那紋路像是從面板下面透出來的,異常清晰詭異。
“這是什麼?”顏如七不得不開口。
男孩子詫異的看著顏如七,沒想到他居然不識得此物,又想著那時顏如七與另外一高大男子在一起,心道此人怕是別人豢養在後院中的男寵。這些年他們什麼苦沒吃過?什麼人沒見過?別的不敢說,但就看人這方面,還是小有些成就的。見顏如七在這裡說了這許多話,又沒有什麼敵意,知他是真心想幫他們,氣性也稍稍下來了些。
想了半天,男孩坐到然妹身邊,輕輕的揉著她的手指道:“我們蛛族便是這樣的血統。你們嫉恨蛛族人,恨不得趕盡殺絕。然妹正是蛛毒發作之時,這樣子,又怎麼走得出去。”
要是平日,男孩斷不可能如此坦誠相告。但如今,他親眼見證瞭然妹經歷七七四十九天的蛛毒蝕體,不知在承受什麼樣的痛苦卻就是醒不過來,大抵也是絕望了。對於有些人來說,生無歡,死無畏,男孩想著是要去陪然妹的,不如坦誠相告,說不定卻要這人幫著收屍了。可憐他的然妹,本不該是這樣淒涼的結果……
要是說病,顏如七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也不可能有什麼心思,但他說毒,讓顏如七習慣性的皺了皺眉。
“今日已是第四十九天,然妹若能醒還好,若不能醒,便是蛛族的命。我這條命是然妹的,她走了,我自然是要隨著去。當日我們騙你,今日我卻要求你。尋個好地方葬瞭然妹和我吧。只要你肯應,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男孩轉過身子,鎮定的看著一身狼狽的顏如七,那眼中有火,有冰,看不分明。
四十九天這四個字再次引發了顏如七不好的聯想。他忍不住問道:“蛛毒是什麼毒?”
男孩沒想到顏如七有這麼多問題,又道:“天下至毒。蛛族的人能撐過此毒便會一生平安,若撐不過也是應當之理。”男孩雖然想要坦誠,但到底還是隱瞞了一些資訊。畢竟,有些東西講得太明白就不好了。反正是要死的,即便不是為族人,也不該給別人添麻煩。
男孩早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他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