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宮青離的樣子,他覺得解氣的同時,奇異的慢慢消磨了那恐懼,於是那恐懼化為了冷漠和憤怒,在這月夜下爆發出來。
“叫什麼叫?你三番五次害我,起先逼我試藥,害我一身是毒,甚至不敢與人說話!現在你又想取我性命!我就不明白了,宮青離,我跟你前世有冤還是現世有仇?我搶了你老婆還是抱你家小孩兒下井了?遇到你我就沒一天順心日子!”顏如七怒火中燒,乾脆下床步步緊逼,宮青離卻是節節敗退,臉色蒼白。
“大哥,算我求你了行不?這毒反正也不能解了,我也不強求了。但是你能不能離我遠點?你在我旁邊我真覺得很沒安全感,要不你乾脆來個痛快的好吧? ”顏如七脖子一伸,“一次讓我死透,別突然哪一天又給我來個什麼毒,突然哪一天又給我玩什麼掐脖子,我可經不起這麼折騰。”
宮青離身子已經抵上了牆,他不停的搖頭,淡褐色的眸子裡各種情緒亂成一片。
顏如七揪著宮青離的衣領,低喝道:“動手啊!你等什麼?你裝這樣子給誰看?誰不知道你指甲裡都是毒,隨便碰碰都要人命!啊呀,我忘了,我身上的毒可是萬毒之王呢,普通毒殺不死我的。不然你掐我?來呀!你不是力氣挺大嗎?你不是早就想這麼幹了嗎?你搖什麼頭?來呀!你知不知道我討厭你,我恨你,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不!”當宮青離的手被迫碰觸到顏如七的脖子,宮青離突然不能忍受了,他猛地推開顏如七,顏如七一時不防,直接坐到了地上。
照以往,宮青離肯定要拉他起來的,可是現在,宮青離只是本能的微彎了腰,又迅速直起身子,深深的看了顏如七一眼,突然轉身開窗子跳了出去。
地板的冰涼滲入到顏如七的肌膚中,他坐在地上半晌,突然低低笑了,乾脆腿一伸,直接躺地上閉上了眼。
看吧,有時候吵架就是這麼簡單,雖然只是一個人在吵,另一個人慌里慌張的連話也說不清楚,但從結果來講,都是一樣一樣的。
宮青離跳出了窗子就一路飛崖走壁,一步也不肯停留。夜風從耳邊呼呼而過。眼睛裡澀得難受,他一再提高速度,讓風更狂,讓腳更快。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剋制住從內心深處奔湧而出的某種陌生的東西,那種東西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到過。
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怎麼解釋,因為即便是在當時,是他本人都無法說得清自己到底是想了些什麼,又怎麼會做出那種行為。他從來沒有看過顏如七這樣一面,他從來覺得顏如七是溫暖的。可是他今晚的話比刀鋒更銳利,比寒冰更冰冷。
一路飛奔,見山上山見水過水,宮青離根本不辨方向也沒有任何目的。於武道,他最好的是輕功而不是武術,使毒用藥的人不需要武功太好,輕功足以保命。
顏如七說的每句話每個字他都記得,而伴隨著每一次不由自主的回憶,那些話語就像是冰刀凌遲著他的皮肉和內心,讓他覺得窒息,覺得恐懼,所以他逃了,他從顏如七面前逃開,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再回去。這一刻,他是茫然的。
不知不覺來到一處絕壁,前方再沒有路。
宮青離突然雙膝跪地,對著遠方喊了聲“師父”。絕壁上傳來層層疊疊的迴音一直延伸到遠方,宮青離額頭挨著地,接著低低喊了聲“七”。
聲音喊出來,思念和渴望便如潮洶湧。只是這念想中卻帶著難以割捨的疼痛,相輔相生,不可磨滅。
宮青離再沒別的言語,只是一遍遍的喊,直到在沒有力氣。
但他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行為給天涯城帶來了多大的騷動。
卻原來,他所處的絕壁並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地方,而是個巨大的類似擴音器的存在。當年天涯莊興建的時候,天涯莊主便尋了這麼個天然的地方,組織能工巧匠設計加工,之後這裡變成了天涯莊每次慶典必用的地方——因為只要有人在這裡振臂一呼,聲音就可以傳到很遠,甚至能環繞天涯城久久不散。
此刻正是深夜,深夜萬物靜寂,聲音更好傳播。再加上宮青離身懷內力,又正是心中痛苦之時,這效果已經不需要再用什麼言語來強調了吧?
而顏如七正躺在冷冷的地方,企圖用這種方法讓自己鼓譟的心迴歸冷靜。當他的心思剛剛平靜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聲師父啊七啊什麼的彷彿從遙遠的時空傳來,那一瞬真的被狠狠嚇了一跳。這時石虎等人正好推門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顏如七,臉色頹變,急急上前探看,見他神智清晰才慢慢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