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如鎮走開後,柳十九湊在肖涼耳邊悄道:“在我店裡能嚐出酒有異味的,也就鬼醫和你了。”
肖涼一愣,這下知道了當日客棧就是柳十九的經營,又吃驚道:“那藥不是梅花仙子下的?”
“有人要在我店裡出手我能不知道?只不過下的不是致命毒藥,我也就懶得過問了。”
“師父以前在你店裡喝過酒?”
柳十九也不在意肖涼對自己的稱謂,在馬上搖頭晃腦笑道:“有啊,以前也有段少年輕狂的歲月啊。”他忽又斂神嚴肅看向前方隊伍,“旁觀者的日子也到頭了。”
他手中韁繩一動,策馬前踏。
至此,肖涼真正開始向京城行進。
☆、十七
江南魚米之鄉,景緻與各地不同,青瓦碧水間蘊著絲婉轉輕快。一波兒人浩蕩行進,走到此處亦是不由慢下腳步,頗有遊玩山水的情趣。
柳十九既被冠曰“清閒雅士”,說的就是他不喜參與江湖紛爭,偏愛舞文弄墨。路過市井街道人群擁堵,騎馬者皆是小心踱步向前。見他最為興致盎然,忽而一人策馬擠到前面去,停在路邊攤販旁把玩不值錢的小飾物。他又不願下馬,身子彎下去挑揀撥弄,背上的髮絲軟軟滑下幾縷。
不一會兒他被幾人甩在後面,江小天高聲提醒:“柳叔叔,我們走遠啦!”
他才抬頭答應聲,放下手裡的東西幾步追來,面上還帶著未褪去的喜悅,對肖涼道:“那個把件真不錯。”
江湖常將柳十九與陳鬼醫並稱“柳陳雙星”,便是指二人學問超群、言論精闢。又以柳十九在先,一為陳鬼醫鑽研醫藥,學識廣度略遜柳十九一籌;二為柳十九謙和隨意,不似陳鬼醫古怪刁鑽。世人雖這樣稱呼了,當事人也不甚在意,也未見其真正為此做出什麼動靜。
然柳十九再如何放□段廣結善緣,缺少知己未免不是憾事。當年陳鬼醫與他也算和氣,偶爾還會飲酒作樂。但陳鬼醫一心紮在藥學上,柳十九又素來不愛這些。兩人始終不是莫逆之交。
恰巧肖涼只單純師承陳鬼醫醫術,一概乖張性情皆摒棄了去,剩下個溫潤書生,可不就是柳十九自己當年模樣?交談幾句,更發現肖涼表面柔弱,骨子裡仍是透出股偏執傲慢。哎呀呀,幾個文人能有這番氣節!把柳十九歡喜得可以,恨不得上下與肖涼一處,權當成了自家徒弟。這邊肖涼也少有見到這般人物,出口成章、三句引典,也暗把柳十九認作了良師益友。
不多時兩人便相見恨晚,一大一小結伴在街旁挑選把件和飾物。
這下又在家陶瓷攤前觀看。攤主見柳十九氣度不凡,又看肖涼衣著考究,猜想是公子哥出遊,只把最貴重的花瓶捧出來道:“客官您看看,這可是官窯瓷,戴宗寅當家時候的貨色,瞧瞧,這花紋……”
柳十九接過花瓶拿在手裡轉著看了兩圈,又拿指甲扣扣瓶身,瓶子發出幾下清脆響聲。他點頭道:“確實是好東西。”
“那是當然了,戴宗寅管事兒的那些年,朝廷就只認戴家的瓷器!其他幾家大的窯廠哪能比哪!”
“現在不是戴宗寅當家了?”
“您還不知道啊?戴宗寅一死,他家燒的東西,唉,連我都看不入眼!”
“哦,落魄了。”
“他生的那個兒子喲!敗家子!還不是朝廷給臉色抄的家,自己滅在自己手裡了。”
“難怪現在少有看見戴窯的新瓷了。”柳十九又上下翻倒著花瓶細看。
“是呢是呢!收一件是一件,再過幾十年能成古董也說不定呢!”
不知柳十九聽進攤主的兜賣沒有,他只把注意力放在花瓶上。旁邊肖涼本來無意看這些碗碟,卻在桌角瞥見一抹特殊的淺青,定睛看清是個圓滾滾的硯滴,外觀簡潔憨態可掬。釉色介於艾綠與水綠之間,光照下又偏月白。肖涼拿起了就不想放回去,握在手心裡面左看右看就是喜歡。
攤主見狀忙道:“客官好眼力,這是前朝的三綠小硯滴,可是用苗疆的粘土燒製。材料難得,一共只燒了百餘來個。”
肖涼聽了只道好笑,黑山谷就已在苗疆邊界。苗疆土質粘稠此話不錯,但絕不適合制瓷器。燒出來的東西說陶器都差強人意,頂多算個實用的器皿。是故黑山谷附近也只見得中原人運來瓷器販賣,鮮有見外人挖土回去燒窯制瓷。
且不論這硯滴材料究竟為何,顏色真真上上品。陳鬼醫向來看不起這類矯揉造作姿態,要給墨汁加水從來拿起筆往筆洗裡面直接一杵,帶出來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