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節 相遇戲院
安家大少是個戲迷。雖只有十五六歲年紀,卻時常流連梨園徹夜不歸。他身子本不大好,所以家裡人也沒指望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這事兒反正還有三個小的擔著。怎麼也落不到他這根病秧子頭上來。也知他在家悶得慌,這聽戲也不是什麼禍國秧民的大壞事,也就由得他去了。
正巧這日京城來了新戲班,具說當家花旦長得格外水靈,安家大少頓時連飯也顧不得吃,直奔戲園子而去。才看完第一折,(京劇中有一種摺子戲,例如「玉堂春」什麼的)安家大少就坐不住了,直嚷嚷著要去後臺看看那花旦。老管家好不容易把安大少的情緒安撫好了,第二折戲開演,那花旦便娉娉婷婷的邁著臺步開了腔,那窈窕的身段自是不用說,那唱腔雖算不上柔美溫婉,倒也字正腔圓,挑不出什麼大錯來。誰料臨座的左二少竟大膽到光天化日之下直接跳上臺去把花旦拉下了臺。還大放厥詞說要搶回自己家去做老婆。這一下非同小可,不僅安大少不樂意,這滿座的戲迷票友也沒一個能同意的。可這兩位小祖宗畢竟也不是吃素的料,再加上安左兩家的財力權勢,鬧騰得那場面啊,驚得那戲班子的老班主差點沒給這兩位小祖宗跪下來。
倒是那花旦,性子真是冷得可以。這兩位祖宗在戲園子裡翻了天一般的鬧,她就那樣冷眼旁觀,愣是沒見她做出些別的反應來。還是那張抹著油彩的臉,個子雖小,卻豔光逼人。
過了許久,只聽他淡淡飄來一聲‘算了吧’,那班主只抹了抹眼淚,卻沒聽明白他的那句算了吧是指的什麼。倒底是說左二少把他從臺下拉下來這事,還是指別的什麼?
可是這句話的魅力卻不是一般的大,左二少和安大少卻真的停下來罷了手,只呆呆的看著那張臉,錯愕的神情呆滯得令人討厭。他微微皺了皺眉,對班主飄來一句我累了,就不顧那在場的諸多戲迷,直接往後臺卸妝去了。
當晚,安左兩家的少爺為了一個戲子大打出手的訊息便傳遍了京城。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沒有一個不談論這事情的,倒是這兩家奇怪得很,關門閉戶的,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連平日裡仗勢欺人的丫鬟家丁們也安分起來。要是在以往,這兩家肯定會站出來給個說法,這說法雖有一定的推脫嫌疑,但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好似這兩家的人都睡著了般,毫無知覺。
於是,另一個流言就出來了,說那唱戲的花旦是山上修煉成精的妖怪變的,不僅那相貌迷住了安左兩家的少爺,更使用妖法把安左兩家都滅了門了,現在安左兩家出來買菜置辦貨物的都是些妖怪的徒子徒孫,法術變出來的。那謠言編得繪聲繪色,已有些不知情的小老百姓相信了。看見安左兩家的人都遠遠的避開,甚而有些販賣蔬菜的小販見了出來買菜的安家廚房大娘竟然收攤離開。
大娘不是不氣,而是沒有辦法,自己家的大少爺身子竟是一天不如一天,近來又有些咳血的症狀。若是窮人家的孩子得了這病,還真是沒奈何的事情,但是安家有錢有勢,以前將養的很好,一直沒有出事,誰知……左家和自家原本是生意上的朋友,現在看來,這朋友怕是多半要做不成了。
左家的人也沒見得好到哪裡去,現在都是去些比較偏遠的鄉下拉些米麵瓜菜什麼的度日。鄉下自是也聽到了風聲的,可是沒辦法啊,這地還是左家的呢,不想來年沒有飯吃的,少不得要把自家的糧食貢獻些出來,就當是提前交了租了。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倒是惹了更多的人去了新戲班下榻的戲園子看戲,當然都是衝著那傳說是妖怪的花旦去的,雖然都很害怕,可是更多的是好奇,這活了大半輩子,可還沒看過妖怪長什麼樣呢?現在就有現成的一個,不去看看怎麼能行?再說了,去看的人那麼多,怎麼可能只有自己一個人倒黴呢?
戲班的生意雖好了許多,但是花旦卻照樣冷冷的,寵辱不驚。老百姓驚歎於他美貌的同時也愛上了他的唱腔,誰都能在他唱完一次之後跟著唱出來,雖說沒有那份神韻,但是音準總錯不了的。沒過多久,花旦竟也在京城裡炙手可熱起來,而花旦的名字也在京城的各大茶館裡出現得頻繁了起來。
嗷,忘了說了,花旦其實是位男旦,藝名廷芳。本姓季。單名廷,表字賢湘,但是小時候師父嫌這個名字不秀氣,於是在本名後面加了個芳字。
夜涼如水,此時正是京城對於季廷芳的傳說正激烈的時候,左家的後院卻傳來一陣狗吠聲,一個清泠泠的聲音傳進了左二少的耳朵裡,“你的身子怎麼這麼差?”左二少的身子不覺抖了抖,卻還是忍不住頂了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