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的屋子都有些年頭了,土黃的泥牆上頭斑斑駁駁。前朝的風雨潤物無聲,隔著幾十載光陰匆匆而過,徒留下滿牆泥濘,襯得這破落的一角更是頹唐不堪。白日裡年輕人都出門幹活,家中只留了足不出戶的老弱婦孺,原本就不甚熱鬧的小巷愈發冷清,像是被遺棄在了時間的一隅。
外頭是三千繁華,萬丈紅塵,這裡卻破落僻靜,彷彿連光陰也凝滯不前了。
許是因為昨夜剛下了一陣急雨,道路有些泥濘。嚴縣令在前頭小心翼翼地走著,一面給林旭和邵千鈞指路,一面忙著當心腳下。為了給京裡來的幾位大官留下個兩袖清風的好印象,他今日特地穿了一身舊衣,面料材質十分普通,和平日的考究截然不同,不料一路盡是些坑坑窪窪的泥地,淡色的衣服上沾了一道道泥點,看起來頗為滑稽。相比之下,一身暗色官服的林旭和邵千鈞就要從容得多了。
幾人沿著小巷一路往前走,終於在盡頭的地方看到了兩間破舊的小屋,周圍用一道半人高的泥牆圍城了一個小院。和其他戶人家的大門緊閉不同,這家的院門敞開著,門口掛著兩個白色的燈籠,其中一個因為淋了雨,露出裡頭竹篾編制的骨架來。
豐縣有個習俗,凡是新喪的人家,在喪事期間是不能關門的,據說關了門便會阻隔死者的生魂遊走,是件十分不吉利的事情。幾人一看白燈籠和開著的門,便知道是這一家了,待走近了,果真看到門口有兩個衙差前來行禮。
這兩個看守的衙差沒見過林旭和邵千鈞,卻認識嚴縣令,見他親自來了,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嚴廣志在手下面前向來架勢十足,見兩人木頭似的杵在一邊,唯恐林旭和邵千鈞不滿,便斜著眼睛哼哼了幾聲,罵道:“兩個不長眼的奴才!這兩位是京城來的欽差,刑部尚書林大人和鎮南軍副統領邵將軍,還不快過來行禮!”
兩個衙差被嚇得一愣,趕忙過來衝林旭和邵千鈞行禮,臉上的神色愈發詭異。林旭見這二人面色古怪,不由問道:“你二人有什麼事嗎?”
他一出聲,兩個衙差立刻回過神來,約好了似的齊齊變了臉色。膽子大一點的那個猶在斟酌措辭,膽小一些的早已驚呼一聲露了底:“這兩位才是京城來的大官,那屋裡頭那位來問案的是誰?”
林旭和邵千鈞的面色同時一凝——他們二人奉皇命前來,一路上馬不停蹄,按說已是最快的速度了,還有誰會趕在他們前頭?
“你們兩個飯桶喲!本官不是吩咐了,沒有本官的命令誰也不許同張家的人接觸麼?”嚴縣令眼見壞了事,跺著腳氣急敗壞地罵起人來,碩大的肚皮跟著一顫一顫的,那架勢像極了院子裡撲稜著翅膀的老母雞。
“可是……可是那位爺手裡拿著御賜的腰牌,是朝中派來的欽差沒錯啊!”其中一個衙差有些委屈地小聲道。
他話一出口,嚴廣志頓時忘了繼續責備,滿臉驚詫地同幾個手下面面相覷:林旭和邵千鈞貨真價實地擺在這裡,哪還有第三個欽差?
別說是他,就連林旭也是一頭霧水。這時候武將就顯出好處來了,邵千鈞第一個反應過來,眉頭一皺,上前一步抓著那衙差的衣領道:“那人現在還在屋裡?”其動作之快,瀟灑利落,簡單粗暴。
那人懼於他的威懾,生怕那對鐵拳就要砸到自己身上,立刻點頭如搗蒜。另一個衙差小心翼翼地在旁補充道:“那人天一亮便帶著隨從來了,還出示了自個的腰牌,真的是朝廷的人沒錯。奴才們記著今天有京裡的大官要來,一見腰牌,便信以為真放了他進去。這不,眼下那人和他的木頭臉隨從還在屋裡呢……”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兩位京城來的大人齊刷刷地抬腳進了屋,自家縣太爺哭喪著臉,也跟在後頭進去了,臨進門時還不忘拿眼睛狠狠瞪了兩個衙差一眼。
這京裡來的另外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先一步趕到的三皇子趙慎。
其實舊屋子的隔音效果很不好,習武之人的耳力又比尋常人好上幾分,趙慎在裡面早已將外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但他偏偏不願親自出去說個清楚,而是遞給張家兒子一個眼神,示意他站在原地別動,自己則悠然地坐等外面的人進來說話。
邵千鈞第一個進屋。他正欲衝進來抓住這個假冒朝廷命官干涉查案的人,一見到對方是寧王趙慎,臉上還沒來得及褪去的憤怒生生僵在了那裡,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那表情看起來煞是滑稽。林旭跟在他身後,抬眼見了趙慎也是大吃一驚,不過他的反應就從容得多,馬上施施然朝趙慎下跪行禮,朗聲道:“林旭不知是寧王親自前來,多有失禮,還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