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萬萬沒有料到,趙慎寧可自己豁出一條性命去也要放走秦家的兩個兄弟。對於文帝來說,趙慎出事,他不僅僅是失去了一個最中意的兒子,更是失去了自己唯一認可的繼承人。他已經年逾花甲,雖然身子骨還算硬朗,但終究上了年紀,需要培養一個合格的接班人。他的兩個兒子中,趙忻心胸狹隘,顯然難當大任,這趙家的江山,除了趙慎,他還能放心地交給誰呢?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器重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男人連性命都可以不要。
文帝不吃不喝,在御書房整整枯坐了一天。再次坐到朝堂上的時候,他已然有了自己的打算。當朝天子依舊氣勢逼人,雖然眼底隱隱有一絲疲憊的神色,但絲毫不影響他的殺伐決斷。寧王遇害一事密不外宣,文帝只輕描淡寫,革除了梁王趙忻的所有職務,將其發配至邊關戍守——心懷叵測之人,終究不配坐在這龍座之上,即使百年之後江山落入趙氏旁系之手,也好過將皇位交到一個暴君手裡。
朝中的官員有不少都隱隱聽到了動向,但此事涉及宮闈鬥爭,文帝此時又正在氣頭上,一時間竟然無人敢出來說話。
同一時間,迎親隊伍到達了橫城。幾個管事前夜都沒有休息好,一到了橫城就忙著找客棧補眠,只留了幾個人負責照看他們帶著的彩禮。耶律信早就等著這個機會,三人藉著上茅房的機會,一個閃身就躍出客棧的高牆,前往趙慎事先安排好的地方。
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等迎親隊伍的管事發現少了三個人,已經是好幾個時辰之後了。
三人終於重獲自由,第一件事情就是換下了身上的短布褂子,打扮成了尋常的商人模樣。原先那身行頭穿在身上雖說不引人注目,但三人不是白皙俊秀就是高大俊朗,即使穿著下人的衣服,身上那股子養尊處優的氣質也難以掩飾,索性就扮作了富商,這樣看起來反倒順眼了許多。
再次走在橫城熱鬧的街道上,嚴子溪心裡卻恍若隔世。
幾個月前,自己第一次進京,還和趙慎在這裡歇息了一晚。當時的自己怎會想到,短短那麼些日子,自己不但有了摯愛的人,還有了親人?
嚴子溪沒來由地有些感激上天的安排。在他二十年的人生裡,失去了很多東西,卻也得到了很多東西。失去的已經無法找回,而得到的卻讓人倍加滿足。
到了橫城便想起那日趙慎的言笑晏晏,只是他為了脫離趙忻的視線不惜以身犯險,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處,嚴子溪心裡又是一陣擔憂。
按說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朝廷之中必然有所動靜。但三人仔細觀望了一番,發現與京城相隔不遠的橫城依舊十分平靜,並沒有山雨欲來的氣息,甚至連一份追捕逃犯的皇榜都看不見,三人這麼大搖大擺走在路上,竟絲毫不用擔心會遭到盤問。這麼看起來,文帝怕是有意將此事壓了下來。
這卻不知是福是禍了。
耶律信見嚴子溪整個人都懨懨的,知道他是在擔心趙慎的安危,便找了個話頭轉移他的注意力:“這橫城雖然和京城離得不遠,但風土人情卻和京城大不相同。據說趙慎在此地也有舊相識,我們此番要去找的人,說起來子溪你也熟識。”
聽到“舊相識”這幾個字,嚴子溪心裡一動,隱隱有了一個猜測。果其不然,不久之後,耶律信便帶著秦暢和嚴子溪進了朝雲閣。
耶律信進了朝雲閣,沒有像尋常客人一般找位置坐下,而是掏出一件信物交給了店小二,道:“把這件東西交給你們東家,他見了東西自然會告訴你該怎麼辦。”嚴子溪和秦暢一看,發現那件信物乃是一串烏黑的佛珠。嚴子溪認得這串佛珠,趙慎不信佛,但這東西一直帶在手腕上從不離身,不知有什麼來歷。
想必這東西也是趙慎事先給耶律信的了。
那店小二愣了愣,隨即回過神來,恭恭敬敬道:“好嘞,客官您幾位先找個雅間坐下稍等片刻,小的這就替您幾位傳話去。”他們東家在京城和附近有不少產業,平日裡喜歡到處走,一般人很難打聽到他的行蹤。東家很少親自來到橫城坐鎮,可是他昨日裡剛到這裡,今天便有人找上了門,可見眼前這些人也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片刻之後,那小二又折了回來,這一回卻比剛才更為恭敬,朝著三人躬身道:“原來是幾位貴客來訪,先前是小的有眼無珠沒有認出來。我們東家在後頭的暖閣候著幾位,小的這就帶你們過去。”
耶律信微微頷首,幾人便由這個小二領著,一路往朝雲閣的後院走。
嚴子溪上回來時就知道朝雲閣的後院有一個不小的後花園,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