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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王的私宅在新城區市中心一個十分張揚的地方,毗鄰政府辦公區,四面有林有水,距離商業區、金融區十分近,卻佔據了最好的地段,並沒有摩天大樓擋住陽光。宅子周邊的四條街道上安靜地連條狗都沒有,每個街角均有警衛和白虎王的私人親衛隊把守,真正做到了鬧中取靜。月寧遠本來是不信住在這種地方會愉快的,但是她第一次站在白虎王私宅花園裡的時候,對面的商廈正在剪綵,放了八萬響鞭炮,她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後來,她清楚地記得是一位中年管家拉著她的手,穿過了稀疏的林帶,轉到大街上去,厚厚一層紅色的鞭炮碎屑鋪在商場門口,管家抱起來她來,她卻不肯,執意要踩那些軟綿綿的東西。玩得正盡興的時候,她忽然抬頭,明亮的櫥窗裡,有一隻灰色的大熊,鼻尖是粉紅的,手裡抱著一顆柔軟的心,月寧遠即使已經過了少女的年紀,仍然記得它還不屬於她的時候的樣子,那麼閃耀,那麼大,彷彿全世界只有它是最好的,彷彿它是一個流動的生命,代表一切快樂和幸福。她久久流連於大熊身邊,管家說什麼都不行,導購數次把大熊抱出來又放回去,她幾乎要哭了。後來管家把電話遞給她,她含著眼淚聽見那個人說:“只能買我想給你的東西。”管家按照吩咐給她買了一個公主的梳妝盒,裡面有金燦燦的髮卡和白亮的耳墜,她終於哭了。
計程車路過那家商廈的時候,月寧遠微笑著。她記得自己終於讀完了漫長的小學以後,有一天又看見了那隻大熊。商廈易主,清倉甩賣,大熊也被拿出來打折,頭上別著“70%OFF”的牌子。人群擁擠,月寧遠衝進去,緊緊抱住它。它身上落了很多灰塵,背後的毛被背景燈長時間烘烤已經褪色,但是她似乎記起了小時候那些委委屈屈的時光,她把髮卡上的金粉用小刀刮下來做賀年卡,髮卡就露出了難看的鐵色,而那些仿珍珠的小塑膠珠子,她一顆一顆放進下水道,聽著它們咕嚕嚕地沈下去。但是大熊始終溫暖,月寧遠抱著它跟導購說:“我要這個熊!”導購見她穿著中學校服,便十分鄙視地說:“你有錢嗎?”月寧遠從書包裡拿出了三張一百元和一張五十元,放在收銀臺:“夠了嗎?”導購搖頭:“不夠,還差四十。別脫鞋子,也別拿手錶,我們這兒不抵押實物。”月寧遠緊緊抿著嘴唇,把她的手錶扣回腕子上。有一個很小的小女孩說:“媽媽,我要大熊!”很快,導購就和她們說好了價格,月寧遠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於是她不顧一切爬上高高的貨箱,摁斷播放器的電源。背景音樂忽然停了,導購大喊:“快下來!”
“我是一個孤兒……”月寧遠敏捷地把話筒插進正確的孔裡,說,“我第一次看見它,是這家商廈開業,但是我從來買不起,也沒有人給我買。今天我已經初一了,我攢了很久的錢,只有三百五十塊,還是買不起它。我想我要永遠錯過它了,所以……我想……如果你們誰要買走它,可不可以讓我多抱抱它?五分鍾就好了。我很喜歡它,真的。”
那時候的月寧遠還略有些嬰兒肥,但整個人已經十分水靈,此時更是淚水鋪了一臉,她咬緊牙看著周圍的叔叔阿姨,期待地,等著他們的反應。一些人重新開始淘貨,剛才的安靜不復存在,月寧遠真的絕望了,尤其是身邊那個小女孩一直不停地叫“大熊,我要大熊”。她緩緩地把話筒放回去,準備替人家重新開啟播放器──“我借給你十塊錢。”有個男人開啟錢夾,“過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學校的?”月寧遠羞澀地站過去:“雁京二中,初一B班,柳婷。”她的聲音很小很輕很柔和,男人遞給她十塊錢和一張名片:“如果生活上有經濟困難,以後可以打電話給我。”
“謝謝叔叔!”月寧遠突然大聲回答。她知道她要成功了。
果然,很快就有其他幾個男士過來墊付,區區四十塊,不到十分鍾就收齊了。月寧遠卻沒有著急付款,而是從書包裡拿出了作業本,開始一一詢問那些好心人的名字,抄在紙上,然後一一道謝。末了,她這才走到導購面前,重新說:“我要買這個大熊。”
車一轉彎,就碰到了四個警衛,月寧遠付錢下車,向警衛出示了一張卡片,然後沿著街慢慢走。她記得她花了一個晚上拆那個熊,把棉絮掏出來,把它放在水盆裡洗。水盆很小,她要洗好幾次才能完成一遍,如此反覆,她洗了四遍,然後把大熊晾在房間裡。睡前,她看著她的熊,十分滿足。第二天在雁京十八中初一年級組裡,月寧遠哭著講述了她回家路上被高年級同學打劫的全部經過,老師十分震驚,尤其是她身上還帶著幾道猙獰的淤青。月寧遠始終是乖孩子,所以沒有人懷疑她把班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