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沈默,然後一起用江家特有的方式咳嗽了一聲,只是表意不同。哥哥說:“別在意,一場釋出會,大家關心內涵而已。好好睡覺。”
江立忽然壓低聲音:“是不是有時候會感覺……有人在遙遠的地方默默地注視著你?”
江揚警覺地站起來:“有事為什麼不早說?”
“我和他有嚴重分歧。”江立環視房間裡的醫務人員和助理們,故作輕鬆地用隱晦的詞語說:“我聽見他拿你所擔心的事做籌碼。”
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江揚看了一眼正在試衣間被數個裁縫量尺寸的蘇朝宇,走上觀景陽臺,輕輕鎖了門。蘇暮宇,用弟弟的性命做籌碼?江揚一時間不理解其中的奧妙,如果這是真話,那麼蘇暮宇那一通長長的電話是什麼意思?如果這是假話,江立為什麼要騙人?
“現在我清醒了,我大概可以確定有人在政府門口拍下了我上車的鏡頭。不妙,嗯?”
“很不好。”江揚似乎有些著急,“跟你的親衛隊是?”
“是小盧舅舅之前帶過的那批,有個矮個子棕發隊員的。”
“我知道了。”此時的江揚聽起來似乎比剛才突然憑空漲出了至少三十年的軍齡,聲音竟然像極了爸爸,令江立無比溫暖放心,他說:“你好好睡覺,身上輕鬆了就如常辦公,這些話不要對別人說,吃喝用度你知道該怎麼辦。”
江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遵命,親愛的哥哥。師兄好嗎?”
江揚回望試衣間,本來應該在紋絲不動的蘇朝宇正用挑釁和憤怒的眼光看著他,琥珀色眸子的人微笑:“不能再好了。但是……你知道的。”
江立長出一口氣:“幸虧結婚的不是我。”
“什麼?”江揚拔高聲音。
“我並不是說幸虧梁麗徵跑了,而是……”江立一時間著急,解釋不清楚自己內心那複雜的想法和感受,最後只能半帶懇求地說:“但是,你知道的。”
江揚笑起來:“我當然知道。但你必須知道更多。”
“知道啦,真是討厭的大哥。”江立嘴上這樣說著耍賴著,但是心裡明白,這是來自兄長的告誡和提醒,十分嚴厲,卻十分恰當。
蘇暮宇深陷夢魘中。他知道自己在一個意識的無底淵裡,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解救自己。砰然巨響,江立滿身是血地站在遠處,輕輕地叫他:“暮宇哥哥。”蘇暮宇覺得心臟附近的血管瞬間抽在一起,強大的壓力似乎可以讓跳動的肌肉從斷骨而出,他奮力去抓,甚至摸到那粘稠的血跡,像小時候爸爸用來刷牆的漆,甩不掉,完全甩不掉。江立說:“暮宇哥哥。”蘇暮宇猛地推開他,手心的血跡令人作嘔,他慌了,理智和情感撕咬作一團,他忽然想起江立,慌極抬頭看,碧色眼睛的人已經不見,地面上留著一團深濃的影子。他走了,影子卻留在這裡,像地面上巨大的瞳仁,悲傷深刻地望著自己──
已經是早晨十點。蘇暮宇翻身起來,被子上一灘深褐色的痕跡,咖啡杯碎在地下。他回想了一下,昨晚睡前靠著枕頭,大約是剛才做夢把杯子從床頭掃了下去。這麼一看,手上果然有條細細的血痕,吮一下,還疼。如此就可以解釋這個夢境,蘇暮宇疲憊地走進浴室沖澡。
今天會正式把孫秘書公審。既然海神殿已經被抖出來,是否公之於眾只是時間問題,蘇暮宇決定看一下轉播新聞再做決定。剛裹好浴巾,就有人摁鈴:“先生,您的早餐。”
蘇暮宇撥開門鏡,外面站了兩個服務生,淡藍色衣褲黑領帶,胸口有員工卡,推車上果然有兩隻巨大的隔熱罩。他開啟門:“謝謝。”
其中一人躬身:“請您慢用,這是您的私人信件,請您簽字。”說著遞上來一根筆和紙,前面密密麻麻有無數客人的筆跡證明收到了信件,蘇暮宇接過來──筆很奇怪,重、胖、滑,有些捏不住,他把筆放在推車上,探身摸上衣口袋的簽字筆──“先生,這裡有筆。”服務生微笑著把圓珠筆筆尖轉出來,禮貌地遞過去。那個瞬間,蘇暮宇遲疑了一下,儘管是平淡無奇的一句話,他卻感覺受了很大的威脅一樣,似乎是命令和強求。剛到南原市當天,大廳裡的影子鬼魅般浮上心頭,蘇暮宇固執地擰開自己的筆帽,簽下名字,把紙遞回去:“謝謝。”
服務生的笑容僵硬:“不客氣,先生,再見。”
手裡的紅信封用金封口膠,像極了結婚請帖,蘇暮宇關門,掀開隔熱罩,裡面是一份雞肉漢堡,一份蔬菜沙拉和橙汁、蘸醬,蘇暮宇審視著他們,打電話給女助理:“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