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宇抱頭,卻只能哼哼唧唧地鑽出被子,趿著拖鞋去洗澡刷牙。等他一邊擦頭髮一邊抱怨著走出來的時候,他有些傻了。
厚厚的絲絨窗簾已經被完全拉開,晨光透過大玻璃窗灑滿整個房間,蘇朝宇穿著全套筆挺的冬季常服站在房間的正中間。他的左手邊站著一隻跟他一樣高的大制服架,上面掛著蘇暮宇的軍服──嶄新,筆挺,每一個金屬扣都閃閃發亮的,新制服。
蘇暮宇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所有的抱怨。蘇朝宇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肩膀上的三顆小星星閃著嚴肅的光芒,保持批判性的眼神看著蘇暮宇用相當軍人的動作穿好保暖的內襯,穿上燙過的襯衫,套上已經打好的領帶。蘇朝宇幫他平整領帶的角度,又讓他舉起雙手和彎腰,一面幫他調整皮帶一面囑咐:“皮帶不要系太緊;襯衫前面折一下再放進褲子裡,不然略略一動就會皺得很難看;襯衫必須每天洗和燙,不過官舍裡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打理好自己就好。”
蘇暮宇看著他哥哥低著頭,不厭其煩地囑咐著種種需要注意的事項,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地幫他整理軍容,心中溫暖莫名。天光一點一點亮起來,鳥鳴聲聲,樓下傳來濃濃的米粥的清香,這麼多年以後,他忽然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家裡永遠安全,家人永遠愛你。
他抽抽鼻子,勉強笑著對他哥哥說:“好啦好啦,如果嫂子推門進來,一定會說:‘蘇朝宇,你站在鏡子前面磨蹭什麼哪?’”
蘇朝宇完成了所有的工序,退了兩步端詳弟弟,蘇暮宇配合地做了一套四面轉體,蘇朝宇對於他標準的動作和挺拔的姿態相當滿意:“不錯不錯,絕對比亦涵和你嫂子都強!”
蘇暮宇忍不住笑起來,蘇朝宇眨巴眨巴眼睛認真地說:“噓,這是一個秘密,咱們的指揮官不會踢正步,不過軍姿站得還算標準而已。”
蘇暮宇這幾個月在訓練營,自然也聽了不少“神一樣的指揮官”的傳說,又知道江揚要把自己培養成新的副官,自然非常關心,兄弟倆頭挨頭地聊起來。正說得高興,被他們談論的主角、琥珀色眼睛的指揮官在外面敲門:“朝宇,下來吃飯了,做了你喜歡的糯米牛肉燒賣。”
指揮中心大樓蘇暮宇並不算陌生,之前在彭家的案子裡,為了讓蘇朝宇能夠去納斯辦事,他曾經在大樓裡冒充過半天勤務班長,不過那時候他滿心想著的都是千萬別穿幫,於是一步也不亂走,只記得每間辦公室用的都是傾城牌的礦泉水。前陣子在新兵訓練營,齊冠軍帶著他們一層一層認真參觀過一下午,幾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看了指揮官和蘇朝宇的世紀婚禮,每間辦公室都收到了蘇朝宇和江揚親筆簽名的卡片和喜糖,於是看到蘇暮宇都非常驚訝:“咦,蘇朝宇上校怎麼又降成少尉了,還送去訓練營?”以至於那天下午,程亦涵不得不讓慕昭白在內部網路置頂一張澄清蘇暮宇身份的帖子,意在制止諸如“指揮官婚姻亮紅燈”或者“蘇朝宇上校即將執行特殊任務”之類的八卦謠言。
但是這一次跟以前不一樣,蘇暮宇領到了屬於自己的身份卡和門卡,擁有了自己的儲物櫃和鞋櫃。無論如何感慨萬千,蘇暮宇知道,他是真的當兵了,像父親、母親和哥哥一樣,真的走入了這段新的生活,或者說,是綁架事件發生以後這麼多年,他的生活終於迴歸了本來應該呈現的樣子。再也不是波塞冬,再也不需要隱瞞自己的存在,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帶著人打法律的擦邊球,哪怕再也不會有過去的呼風喚雨,再也不會有那麼多無所不能的候鳥等待服從他的命令,但是蘇暮宇願意。說到底,這麼多年,他所要的無非就是這樣安心而平靜的家庭生活。
電梯一路開到頂層,蘇朝宇跟著江揚去辦公室談事情,程亦涵自然而然地把蘇暮宇帶到自己的辦公室。黑眼睛的副官環視這間不算大的玻璃隔間,一面開啟咖啡機一面對蘇暮宇說:“怎麼樣?比想象中的好吧?”
蘇暮宇透過玻璃牆,觀察外間的幾名文員。他指指正在準備早晨例會材料的馬思達中尉,大概三十三四歲的樣子,中等身材,戴一副黑框的防輻射眼鏡,辦公桌一塵不染:“是個非常認真的人,已婚,頸椎不太好,可以一板一眼地完成被交付的工作,為人低調謙虛,但是內心其實有一點點自負,對麼?”
程亦涵讚許地點了點頭:“是,要他服氣可不容易,是個認死理的家夥,我帶他去新軍,你在其他那三四個助理文員裡挑一個作你以後的副手。嗯,友情提示,別挑那個靠門的小姑娘──如果你不想每天加班,甚至連累指揮官的話。”
蘇暮宇認真地瞧了兩眼:“想努力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