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臺修鞋機了,這東西的工作原理跟縫紉機差不多,簡化了許多,機器也小巧,不過縫紉機是用腳踩的,這個修鞋機是用手搖的,左手扶著需要修補的材料,右手搖輪盤,這個就需要有比較好的協調性和熟練的技巧了。
葉程和陸明遠最主要還是年齡比較小,讓個幾歲的小孩做這種工作,確實是有點為難了。可這兩個娃娃偏偏就愛去動那個東西,晚上沒事的時候,找幾片吳老頭不要的破鞋面,倆人就可勁折騰,一個擺弄的時候另外一個就蹲在邊上看,看著看著有時候就急了:誒,不是這麼弄,我來我來。
有一天晚上他倆還是在樓下折磨那臺修鞋機,樓上的吳老頭聽他們啪啪啪前後弄折了三根車針,終於還是心疼了:“小兔崽子,還不趕緊上來睡覺,別把車針都給折騰光咯!”
等夏天到的時候,小孩大人都愛穿塑膠涼鞋,這個鞋子修起來跟皮鞋布鞋就是不一樣,吳老頭的店面裡頭一天到晚點著小爐子,裡頭放幾塊木炭燒著。
那時候的拖鞋涼鞋基本上都是塑膠的,也不像現在還有泡沫的皮的布的各種材質的,塑膠涼鞋要壞了通常就一種情況,就是鞋面的塑膠帶子斷了,有時候是鞋跟斷了,這個要補容易,找塊顏色大小差不多的塑膠片,把一直捂在炭火裡頭的鐵棒子拿出來,從中間燙過去,鞋子就粘好了。
連帶的,附近的居民家裡頭要是有塑膠水桶臉盆之類的壞了的話,也是可以拿過來修補的,那會兒的人都節儉,東西壞了也不捨得丟,能修就修能補就補,補什麼的都有。
葉程記得吳老頭家有一水壺,底子漏水了,一個一個的小洞眼,那會兒燒的是煤球,大概是被腐蝕了。
等補鍋的人過來的時候,他就讓人家給這個水壺補個底,那人說你這水壺不好補了,整個底都薄得很,補了這邊那邊又穿了,沒用,要麼就把這壺底給換了。吳老頭就問人家換個壺底多少前,對方說五塊,當時買個水壺也要十幾塊,於是吳老頭就補了,補完了那水壺就成兩截了,壺底跟壺身顏色材質新舊程度統統不一樣,好在不漏水。
就這樣一個水壺,吳老頭以後就一直用著,直到他去世前一年,葉程都還在他家裡看到過。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天氣越來越熱,夏天的氣息越來越濃,有一天傍晚葉程和陸明遠回到他們那條巷子的時候,見錢興良沒在,院門緊緊關著,於是就蹲在外頭等,可是咋等都不見錢興良回來開門。
一會兒吳老頭就過來了,說你們倆別等了,錢興良已經被派出所帶走了,你們村那倆小孩也被帶走了。葉程和陸明遠頓時就傻眼了:“為什麼要抓他們?”
“倆小孩沒事,抓他們能幹嘛?就是給送回村裡頭去。”
“那錢大伯呢?”葉程問。
“我哪裡曉得,走,上我那邊吃飯去。”
吳老頭說著就在前頭先走了,兩個孩子也只好惴惴不安地跟在後頭,晚上吃飯的時候,吳老頭跟他們說,有人給錢興良他們拍過照,上過照片的這一次全都給帶走了,然後他又問倆孩子拍沒拍照,葉程和陸明心裡怕得很,就只管搖頭。
當天晚上,他們吃完飯以後也不擺弄那臺修鞋機了,就只在自己房間裡頭待著。
“他們會不會來抓我們?”陸明遠問葉程,畢竟他們倆人也是拍過照的。
“沒事,就是給送回村裡頭去。”葉程也有點怕,但是他還知道安慰陸明遠。
“我又不是你們村的。”陸明遠低著頭說。
“那是不是要把你送到孤兒院裡頭去?”葉程也有些擔心了,他們聽城裡人說過,沒爹沒媽的孩子就往孤兒院裡頭送。
“他們說裡頭的人壞得很。”
“那咋辦?”葉程也不想讓陸明遠被送到孤兒院裡頭去,他想帶陸明遠回自己家。
“我也不知道。”陸明遠說著眼淚就出來了,他是真害怕,那些人說孤兒院裡的人不僅壞,還賣小孩,賣出去做什麼的都有,聽起來都可嚇人了。
“你別哭了。”每次陸明遠一哭,葉程心裡就特別難受:“我們躲起來吧,別讓他們找到就好了。”
“躲哪兒去?”陸明遠抽了抽鼻子。
“反正就躲起來。”葉程說著就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了,其實也沒啥好收拾的,衣服都在錢興良的院子裡頭,這會兒也拿不到,就他外婆給縫的那隻挎包還有要飯的破碗,這兩樣是必須要帶著的。
他們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估摸著吳老頭差不多睡著的時候,就躡手躡腳地下了樓,關門的時候門鎖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