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撇開王海窩了一肚子的火,打算事後再找郝少爺麻煩不提,單講郝峻出了市局大門,駕車往醫院去。他進了醫院大門就直奔七樓的重症監護病房。隔老遠已經能聽見段大成扯著破鑼嗓子在唱歌,這回不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改成“我想有個家”了。
“我想要有個家,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時候,我會想到它………”段胖子邊唱邊嚎,那聲音比餓了一冬的母狼還糝人。郝峻沒有思想準備,被嚇得整個人一歪,險些跌成滾地葫蘆。他心裡不由奇怪,段大成這般日吵夜鬧的,壞脾氣的劉桐竟然沒有把他分屍餵狗?
郝峻正想象著化身為怒目金剛的劉大主任,一拐彎就看見本尊正趴在田祺病房門對面的欄杆扶手上,低著頭一面吸菸一面嘆氣。
“醫院裡全面禁菸,劉大醫生難道不知道?”郝峻語帶調侃。劉桐這個人是出了名的難纏,到底什麼人能把他搞到唉聲嘆氣,郝峻心中十分好奇。
一向伶牙俐齒,從來不肯吃虧的劉桐沒有反唇相譏,只是探頭朝田祺病房的方向望了望,又是重重的一聲嘆息,“要是有人肯像那傻胖子待四眼仔一樣待我,叫我減壽二十年都願意!”
劉桐哀怨的語氣說得郝峻先是一呆,旋即心中也升起無限惆悵,竟至相對無言。劉桐瞧他這般模樣還有什麼猜不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兄弟,革命還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郝峻對住劉大主任蕭瑟的背影微微搖頭,然後鼓足勇氣去闖段大成的魔音陣。才短短几天時間,段大成已憔悴得不成樣子。胖胖的圓臉凹陷下去,兩個驚人的大黑眼袋堪比國寶熊貓,本來就一線天的眼睛如今根本找不著地了,人也消瘦了許多,以前合身的衣服現在看起來就像是麻袋似的掛在他乾癟的四肢上。連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還插滿了亂七八糟管子的田祺看上去都比他氣色好些。就好象他施了某種神秘的巫術,把自身的健疲活力,輸進了田祺的體內,以延續他的生命似的。
段大成一見郝峻就撲上來,抱住他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往他懷裡鑽。去過孤兒院的人都知道,沒爹沒孃的孩子見到成年人都這樣,胸膛的溫度是他們貪戀著不肯離去的唯一原因。郝峻忍不住有些唏噓了。不過他今天特地趕過來不是因為同情心氾濫,而是有非常重要的事,重要到不得不推開向他尋求支援的段大成。
“小段,你是上邊派來的吧!”郝峻表情嚴肅地說道。這雖然是句問句,他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段大成先是微微一驚,然後垂下頭默不作聲。他很聰明地既沒有否定也沒有承認,而是選擇用“懶得理你”的表情來對付郝峻。
“我幾天前發現市局裡所有電腦都被人安裝了監視軟體。這個軟體和我從潘榮海電腦裡發現的間諜軟體在程式設計手法上十分類似,我可以肯定兩個程式出自同一個人。小段,這個人就是你吧!潘榮海到臨海一年多你才出現的。他犧牲前一直監視著幾個可疑的郵箱,但對方也設定了安全密碼,他破解不了,想必你就是他向上頭請求派來的電腦技術後援,對吧?”郝峻慢條斯理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段大成抬頭掃了他一眼,鎮定地反問:“就憑這,你就敢斷定我是公安部的人?網路小說看多了吧!”
“昨天,我開啟了田法醫平時用的那臺電腦,想嘗試恢復被歹徒破壞的資料,結果發現有人在出事二小時前複製了所有關於‘海島證物’的記錄和報告。小段,你是因為法醫物證室忽然被襲才來不及清除乾淨腳印的,是嗎?田祺做事向來謹慎,一般人不可能輕易從他那裡得手,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想到這個一直在秘密監視我們大家的人就是你!”郝峻丟擲了殺手鐧。他方才故意給段大成留下活口破綻引誘他開口,等對方出言反駁後再立時打壓。
段大成只是個做技術支援的文職,比不得久經沙場的特勤幹員,受此一擊果然潰不成軍。他苦笑著說:“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
“我需要‘海島證物’檢驗報告的複製!別對我說你已經上交公安部自己沒留備份。”郝峻朝他伸出一隻手,“給我!”
“這是違反規定的!”段大成斷然拒絕。
“為了田祺你也不願意幫助我破案?”郝峻毫不留情地進攻。自從田祺出事後,段大成就日以繼夜地在他病床前守護,寸步不離。要說沒有私情,打死了郝少爺都不信。他從小就是一條道跑到黑、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臭脾氣,認定的事情誰也別想說服他。
“我………”段大成看向不省人事的田祺,忽然哽咽了。郝峻適時閉緊嘴巴,利用可怕的靜默繼續施壓。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