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老王來得匆匆,顯然是剛結束自己的工作,身上郵遞員的那套綠色工作服也沒換下,頭頂還沾著少許汗水,顯得有些狼狽。我和胡嫂閒扯了幾句,不經意地問起昨晚的事情:“老王,你看你這個辛苦的樣子,睡眠和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昨天是不是工作了一晚上啊?我昨天半夜都還看見你在衛生間裡鋸木頭,真是太辛苦了。”
意外的,老王對這個話題完全不避諱,反倒爽朗地笑了:“昨晚沒吵到你吧?我鋸木頭的時候總是把木屑弄得到處都是,家裡又沒有人幫忙打掃。衛生間地兒小,好打掃,還可以開浴霸,人老了總是看不清楚多少了。在衛生間裡刷漆也不會搞得滿屋子怪味兒,窗子一關聲音也不大,我都習慣了。”
原來是這樣嗎?我擤了下鼻涕,不知道為什麼,我簡直是本能地抱緊了熱水袋,身體從頭到腳都是冰涼的,好像怎麼都無法回暖升溫了。
胡嫂是聰明人,看見這個話題有些僵硬,立即把話頭挑了過去,說起坊間的趣事來。我們自然是迎合著,時不時還笑出聲來。
鄭樹棠只請了半天假,老王和胡嫂也有自己的事情,先後離開了。我只有一個人孤寂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感冒帶來的耳鳴十分厲害,平時震耳欲聾的CD聲也只是變得依稀可辨了。在這個平常的一天,我的鄰居們也是該幹什麼幹什麼:老王沒有再用電鋸鋸木頭,而是聽起收音機來。白冰下午有課。走廊上時不時閃過小艾活潑的身影,她就像一隻靈動的小獸,惹人喜愛。我樓上的那位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直到下午六點半左右,我才聽見關門聲和他下樓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一聲聲就像踩在我的心上。
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又被他牽走了,胡嫂在和我談話的時候無意中提到我樓上的鄰居,她說這個人非常奇怪,晝伏夜出,也不見有去上學,據說在晚上六點到早晨八點我們在睡覺的時候他在活動,早上九點到晚上六點反而閉門不出,這種顛倒黑白與世隔絕的生活令人訝異萬分。
想到這裡,我忽然又記起昨天晚上,他那張忽明忽暗的臉,還有他對我說過的話——如果你害怕的話,就上樓來我家吧,隨時。
如果你害怕的話……我莫名緊張起來,害怕什麼?我背後一涼,條件反射地看向門口。我沒有鎖上裡面的木門,是因為我想感覺自己不孤單,門外的景象被鐵門分割成一塊一塊的,並沒有什麼異樣。害怕什麼?我再次在心裡默唸,難道是怕我被搶劫?不對,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北方冬日的晚上總是來得很早。天黑盡,我喝著粥努力思考著他話中的意思,又結合自己的經歷,總算推測出一個靠譜點的:他可能是在讓我小心老王家裡的那個黑影,或者是讓我小心什麼恐怖的東西,抑或直接是提醒我對面的衛生間裡有蹊蹺。天啊,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老王在我印象中是如此的憨厚老實,我實在是無法想象他家裡有什麼詭異的東西,或者他滿臉算計的表情。
“哐!”一聲巨響從衛生間裡傳來,風聲大了許多,就像有人撕扯著嗓子在絕望地悲鳴。應該是窗戶被風給吹開了。我覺得有點冷,不僅是身體上的,整個人都在發冷。
堅持了一會兒,我實在被凍得受不了了,極不情願地起身去關窗戶。一種巨大的排斥在我心中叫囂著,好像在警告我不要靠近衛生間。就在我來到衛生間的同時,對面衛生間的浴霸“啪”地亮起,波斯貓肥碩的、似笑非笑的臉依舊對著我,綠藍色的眸子盯得人很不舒服。電鋸高速運轉的聲音無一例外地傳入我的耳朵,耳鳴經過這麼一吵似乎也好得差不多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幾乎要喊出聲來,老王是不是又要鋸木頭?這種襲來的強烈不適感……
就在我幾乎這麼以為的時候,對面的窗戶紙上忽然映出一個淺淺的人影。和前兩次我看見的不同,這個人幾乎把臉貼在了窗子上。我看清了,那是一個女人的影子。
裝修電鋸(四)
女人?老王的家裡有個女人?!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後退,拼命捂住嘴巴,連呼吸聲都不敢發出。我覺得那個女人就是趴在了窗戶上,透過波斯貓的眼睛盯著這邊,脖子呈現一種詭異的扭曲。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的!難道這個女人是老王已經離了婚的妻子?那她為什麼要以這種奇怪的姿勢奇怪的角度奇怪的目光看向我這邊呢?這個女人又為什麼會在老王家裡呢?
我飛快地逃離了衛生間,靠在客廳的牆上不停對凍僵了的手指哈氣。好奇和恐懼充斥了我的腦海,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她又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