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一同經歷過的事,我不曾忘記,你卻從未想起,真正幸福的人,是誰呢。”
畫堯皺起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流簾沈沈開口,語帶警意,“右護法莫要忘了宮主的囑咐。”
妖嬈眼尾輕掃,又恢復原本那懶懶倦倦的神態,“我可什麼都沒說。”
這話出來,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他知道些什麼,只是沒說而已。
畫堯看了妖嬈一眼,而後轉身,“讓開。”
既然沒人願意開口,便讓他自己去尋找答案。
流簾擋在門口,分毫不讓,“恕難從命。”
堵在胸口那無法忽略的不安越發濃烈起來,畫堯心浮氣躁,想都沒想抬手就是一掌。處於情緒頂端的人出手總是不知輕重,流簾未料畫堯會出手,又因距離過近,躲閃已是不及,倉促之中只能抬手硬擋。
流簾被近距掌力推得後退一步,畫堯抬腳跨出門檻,面色冷淡,“我不想與你動手。”
“讓他走。”妖嬈突然喝了一聲,看向畫堯,穠麗的面容竟顯出幾分扭曲,似在竭力壓抑著薄薄肌膚下那在血管中瘋狂流竄的近乎報復的快意,“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去問,是非恩怨,承受與否,全憑自己。”
“前提是,不後悔。”
步履減緩,腦中迴響妖嬈最後的話,畫堯微微偏頭,見流簾嵐止步伐堅定,面上帶著視死如歸的表情。不由一頓,停下腳步,眉目輕斂,“我是不是讓你們為難了?”話一出口,方覺帶著明知故問的嫌疑。
嵐止仍舊低著頭,從始至終未曾開口,神態尤為陌生。
流簾輕輕搖頭,“不,公子有權知道一切,無權干涉的,是我們。”
妖嬈的話,令流簾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若非如此,以他的性子必定會萬般阻擾,決不允許畫堯踏出門檻一步,因為那是樞冥的命令,那個被他視為神明誓要追隨永生的主人。
真相即將揭開,而宮主,試圖掩蓋。
九重封印一旦被解,記憶取回,受煉獄折磨的只會是畫堯。
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瞭。
流簾永遠忘不了那一日,宮主指著那一襲白衣的男子,對他道:“比上一世晚了三個時辰,這一世是否會有變數,流簾,你說非得千年嗎?我徘徊在人間,度日如年,只為等他循著命運的安排來與我相見,他是來殺我的,我明明都知道。我認得他,他卻不認得我,每一世都要從陌生人開始,最後可能成為愛人,更多時候是敵人。這詛咒的折磨看不到盡頭,我非萬能,有時也會覺得難受。”
宮主平日話少,情緒波動亦不明顯。那一日,是宮主說得最多的一次,從那眼裡,他看出了過盡千帆的沈寂。
回憶,可以變成支撐一個人活下去的力量。疲倦,卻只能隱藏。
多想替他揭下那層面具啊,宮主,是您說的,您也會累。
“公子。”嵐止突然出聲,拉回流簾逐漸飄遠的思緒。
“嗯?”畫堯有點茫然,他剛才在想,衡雪那小畜生哪去了?
嵐止直直盯著畫堯的眼,像在看他,又像是穿透了他的身體在看他身後不知名的遠方,“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宮主,好嗎?”
今晚的嵐止太奇怪了,不,或許該說,今晚的所有人所有事,就連這突然轉變的天氣都透著難言的詭異。
畫堯不無疑惑,卻沒表現出來,只點了下頭,“好。”
081 無痕谷主,巫扇羽
通往餘生殿的路上,數具屍體橫七豎八躺著,身上的血跡被雨水沖掉,混在地面的水窪裡,很快又被另一波雨水衝向別處,溶入泥土。
暗夜深沈,掩不住空氣中濃濃的血腥氣。
畫堯撫了撫胸口,試圖壓下胸中翻湧的不適感,一些畫面卻在此時閃過腦海,不由心口一緊,略彎下腰,“嘔──”
流簾忙將手中提著的琉璃燈遞給嵐止,伸手扶住畫堯,語氣裡隱隱帶著一絲驚慌,“公子。”
畫堯緊捂著嘴連著乾嘔幾聲,而後直起腰來,推開流簾的手,面色蒼白,“沒事。”隨即,視線避開地上的屍體,抬腳繼續前行。
發生了這樣的事,公子竟什麼都沒問,甚至不曾露出震驚的表情,就好像這場在雷雨之夜進行的殺戮已在他意料之中。
在埋怨宮主隱瞞的同時,公子,您又知道些什麼?
嵐止立在原地,靜靜盯著畫堯的背影,直到流簾回頭看他,這才收回探究的目光,抬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