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業有點摸不著他來頭用意。顧廷讓依江湖禮節拱手問道:“尊駕何人?為何要劫朝廷欽犯?”
那人嘿嘿笑兩聲,手起刀落,一招就卸下葉漸青脖子上的枷鎖,再一刀連他手上的鐵鐐也卸掉了。他嗓子嘶啞,好似刷鍋的聲音:“你便是那個逼死裴永真的人?裴好好也算女中豪傑,竟然死在你這等人手裡。”
“在下顧廷讓。”
那人刮擦擦地笑了:“你姓顧啊?你也配姓顧?笑死人了!”
裴昭業只覺這三句話一出,顧廷讓整個人氣場都變了,臉若寒冰,陰風剎剎,切齒道:“若在下沒有猜錯,尊駕是斷魂刀卅廣鷹。你待在漠北多年,早已金盆洗手,何苦來攪這趟渾水。”
“冢中枯骨,何足掛齒。” 卅廣鷹抬著眼皮看他一眼,指著地上的葉漸青道:“他師門與我有恩,這小崽子我要了。”
顧廷讓眉毛一動,急問道:“你見過雪山派的人,在哪裡,什麼時候?是裴永真,還是顧蘇要你救他?”
卅廣鷹哪裡還理他,將葉漸青拽起來,不耐煩道:“喂,你不是嚇傻了吧?連路都不會走了?難道要爺爺揹你?”
葉漸青見他長得一臉惡人相,根本不相信他是來救自己的,一味搖頭道:“我不能逃走。”
卅廣鷹又想氣又想笑,拿手裡的刀背拍拍他的臉,刮擦擦道:“臉長那麼俊,腦袋裡裝得都是屎尿嗎?你奶奶死了,那什麼話,覆巢之下,沒有蛋?皇帝不是什麼好貨色,你進京便是死路一條……”
他罵到承平帝,辱及父親,裴昭業便出聲道:“這位好漢,公主府的逆案還沒有交付三法司會審,並非板上釘釘的鐵案。但你若是將他劫走,便是畏罪潛逃,可是坐實了謀逆的罪名。”
他終於提到“謀逆”二字了,葉漸青臉上血色頓失,怔怔道:“果然如此麼?”
裴昭業不忍看他,正要開口說什麼,迎面青光一寒,頭皮一麻。他反應極好,身子一偏,滾下馬去。刺他的人竟然是手上戴著鐐銬的晴雲,不知從誰那裡奪下了一把劍,白光如虹,變幻莫測,劍鋒點的處處是要緊大穴。
眾人盡皆失色。顧廷讓也把目光從卅廣鷹、葉漸青身上移開。卅廣鷹出手如閃電,點了葉漸青大穴,將他扛在肩頭,一陣亂殺之後,朝蒼山揚長而去。
顧廷讓此刻已顧不上分神去追卅廣鷹,端王的性命比任何人的都要貴重,他拔劍在手,然而青光團團,根本下不了手。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難怪一抄家,暖雪就跳湖而死,是為了晴雲能順利到葉漸青身邊而騰出位置。雙姝都是裴永真親自調、教,暖雪美麗,是葉漸青身邊吸引人注意的花樣子,真正聰明不外露、武功高強、關鍵時刻起作用的卻是渾身呆氣的晴雲!
他被裴永真死後還擺了一道,又氣又惱,也不管端王死活,長劍一抖,一招起手式“月射寒江”便攻了過來。
晴雲本來與裴昭業過手,此時好像腦後長了眼睛一樣,頭向後一仰,長劍募地反刺出去,這招是“六出飛花”。顧廷讓暗道一聲不好,中途變招,換成“風回海立”,晴雲以“虹銷雨霽”對應。顧廷讓咬牙向後飄出丈許,出招“天開見日”,晴雲追上一招“飛龍在天”。
兩人激鬥之時,裴昭業忙佈置人馬去追葉漸青,剛剛將人聚攏,忽聽顧廷讓慘叫一聲:“後退!”
裴昭業募地想起渡月堂上的一幕,亦是大喊一聲:“散開!”
只聽一聲嘯聲,振聾發聵,好似鳳鳴鶴唳,一蓬血雨射出,血肉橫飛。凡是躲避不及的人,都被血劍穿體而過,或是臉上濺了一點血,便多了一個窟窿,或是穿胸而過,或是射中手腳,紛紛倒地身亡。
大雨瓢潑而下,將血水衝的到處都是。裴昭業眼望著屍山血海,被雨水澆了個透心涼。
顧廷讓見他站著沒事,便鬆了口氣,唏噓道:“這下損失不小。”
裴昭業抬眼望他,恨聲道:“這到底是什麼邪功?”
顧廷讓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道:“我們方才用的都是雪山派的寒江孤影劍。這最後一招叫萬川歸海,是以自身血肉化成萬千劍氣,與敵人同歸於盡。有多少滴血,便能練成多少股劍氣。裴永真練到這一層也就罷了,怎麼這小丫頭也如此厲害。”
裴昭業默默無語。
顧廷讓見他臉上灰敗之色,倏地磔磔怪笑起來:“王爺不必擔心陛下責罰。安寧侯還會回來的。我早知王爺心軟,先前已在他飯食裡下了毒。不出半年,便能見效。”
作者有話要說: 第九章 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