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愣了一愣,回頭卻見仇牧正在小亭子裡對月獨酌,便把燈籠遞給身後的陳家子,說:“你們先回去歇息罷”然後恭恭敬敬地走了過去,問道:“仇公子有何吩咐?”
原來陳江自從協理抗戎義軍百姓安撫之事,便被舉為漁陽郡的郡丞,這時見仇牧喊他,便趕緊上前了幾步。
仇牧喝了一口酒,嘆了口氣,問道:“郡中百姓都還好麼?”
陳江道:“戰亂之後,肯定是比不上當初富庶,不過百姓眾志成城,也有勇志。”
仇牧看著自己手中的被喝盡的空杯,輕輕旋轉杯沿,道:“那幅《徵戎圖》,不日就能畫完,如今就差幾筆了,郡中民生諸事,勞你費心。”
陳江伸手給仇牧斜酒,月光下剛好平滿了杯緣,道:“公子哪裡的話,分內之事。”
仇牧點了點頭,目光中帶著醉意,忽然道:“……《徵戎圖》畫好了,我心中也去了一塊大事,如今我倒是越來越想念起故友,夢中常常遇見他,他問我為何揹他,我……我……”
陳江安撫道:“公子,飲酒傷身,你看你醉成什麼樣了。”
仇牧以袖掩面,竟一時間抽泣起來:“……我很想他。”
陳江嘆息一聲:“我也很想我父母,可男兒既然致身天下,便不該有兒女私情。”
仇牧哭了一陣,低聲道:“你不懂……你一定沒有喜歡過什麼人……你沒有看著他、陪伴著他度過你自己最好的時光。”
陳江道:“我最好的時光,就是從漢王來村裡教我們唸書開始的。我所有的東西,也都是漢王給的。”
仇牧道:“……唉,你不明白……”說著仇牧擺了擺手,他沉默了下來,陳江正要告辭,仇牧卻抬起了臉,說:“你說……你說如果我與漢王說,我想去上京看看雍公子,漢王會答應麼?”
陳江道:“……公子呀,這又是何必?”
正在這時,有人趕來道:“陳大人,原來你在這裡,讓小的好找;漢王傳你過去呢。”
陳江對仇牧道:“仇公子,那在下先行一步。夜裡風冷,你喝完了酒,快快回去歇息罷,彆著了涼。”
仇牧舉杯,一飲而盡。
……而在上京的雍府中,雍馳也收到了一封內容相似密報——抗戎義軍從漢中運糧的棧道,被春雨帶來的泥流沖毀。據信中估算,抗戎義軍,只剩十日的糧草了。
雍馳心中笑了一笑,局已經布好了,就在等一個機會。如今剛等了沒一會兒,機會已經自己送上門來了。
雍馳想了想,提筆寫了一封信,寄給了仇牧。又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往戎人十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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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陳江被糧草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雖然密備的糧草庫中,尚有一年之糧,但好似不到最後斷炊的時候,古驁並不準備把這件事告訴他人。他們昨日議事幾乎到了凌晨,可看古驁的樣子,似乎在等待什麼一般,並未露出真正的底牌。
葉雄關正在漢中調集民夫、清理路障、加緊重修棧道,陳江看著自己手中越來越拮据的賬務,有些苦惱地在房中來回地踱步。
這時正巧仇牧前來拜訪,陳江忙起身去迎接:“仇公子,今日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仇牧左右看了一眼,說:“我想與你說說話。”
陳江點了點頭,遣散了周圍人等,仇牧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轉身對陳江道:“……對你說一件事……”
陳江點了點頭,“公子請講。”
仇牧道:“……雍公子給我來了一封信,說朝廷不日就要嘉獎漢王大捷,要從上京直接運一批糧草來支援抗戎,把這封信給漢王的時候,我想……”說著仇牧從懷中抽出了信箋,果然上面有鎏金的‘攝政王府’幾個字,仇牧繼續說:“……我想跟漢王說,我去接那批糧草,你說,漢王能同意嗎?”
陳江愣了一下:“……這……”
仇牧道:“……我也不明白……你說,漢王不會疑心我通敵罷?”
陳江道:“漢王明察秋毫,你若沒通敵,他怎麼會疑心你通敵?”陳江想了想,又說:“這件事事關重大,你怎麼來找我說了?我可拿不了主意。”
仇牧撓了撓頭,道:“……你把漁陽城中百姓安撫得好,糧餉也從來沒出過差錯……又是本太守的郡丞……”
陳江道:“這件事,如果你見漢王之前,一定想找個人商量,為何不去找虞太守?虞太守與漢王親近,人素來又是極溫和好說話的。”
仇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