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斷天涯路。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謝長安怔怔的盯著他,目光水一樣迅速將他浸透,他瘦了,黑了,精神卻很好,眼神也清亮……他還在發呆,耳邊就響起那道熟悉到骨子裡的清冷聲音,像是一根戳破水泡的尖刺,將他從恍惚裡拖出來,心裡又鬧起彆扭,憑什麼每次都是我追你,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謝長安沉下臉,強自壓下那股鋪天蓋地想要衝過去將他抱在懷裡的衝動,冷著一張面孔,恰如他這一年來,對旁人的態度和語氣,對上秦望昭溫柔帶笑的眼睛,用一種遠道而來的摯友過門而不入的神情客套的責問道:“你回來了,怎麼也不來見我一面,就走了?”
這裝模作樣口是心非的死犟東西!
秦望昭被他這冷淡的態度弄得一怔,有些拿不準他如今的態度,擠了個笑,艱難道:“……賀姑娘說,她有喜了,我…尋思著空手拜訪,不太合…禮數……”
難怪他一聲不吭就跑了,原來賀冉冉和他這麼說的。謝長安心裡好受了些,這說明自己在他心上,還有有點分量的,他心裡受用不已,喝了瓊漿玉液一般渾身舒暢,臉上卻裝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不承認也不否認,吊著秦望昭笑道:“……恕我直言,秦兄如今,也是兩手空空啊?”
秦望昭臉上的笑意褪去,堅定的看著他,抬起右手的刀,一字一句道:“不是空的,有它,一直有。”
這絕對是文不對題答非所問,可謝長安的心思不在咬文嚼字上,他掩在袖子裡的手抽筋似的一顫,心裡被澆了一鍋滾燙的熱油似的烙的揪心疼,語氣不由自主的帶上些激憤:“有它?一直有?呵呵,笑話,姓秦的,你信你手中的刀,可你信過他麼?”
刀以人命名,也不知他問的他,是刀,還是人。
“信!”
那個字簡直擲地有聲,配上秦望昭那張正經的面無表情臉,平白的叫人不忍懷疑。
謝長安低低的笑了一聲,涼薄的看著他,道:“你白日裡不是走了麼?現在又回來作甚?”
秦望昭臉上浮起些羞澀靦腆,眼簾垂下再抬起,深深看入謝長安的眼睛裡,不閃不避:“長安,”他頓了頓,臉上浮起羞澀,夜色裡看不清臉色,只聽他斬釘截鐵道:“我愛你。”
那瞬間,謝長安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他被雷劈了似的僵在當場,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不敢相信清冷如秦望昭,居然說出了這麼一句驚天的肉麻情話。放在以前,自己死纏爛打威逼利誘,他連一個親吻都不肯主動獻出,如今卻說出了這麼一句,自己原以為,會等上一生的話。
他不由自主的熱淚盈滿眼眶,強逼著粉飾成一塊頑石的心軟化成一汪春水,剛想撲過去將他擁進懷裡,記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視自己的警告,邁出去的腳步默默的收回去,橫眉冷對:“哦?冉冉有喜了,你也不介意麼?”
秦望昭太瞭解他了,一般他這樣吊著左邊眉頭,不是要使壞作弄,就是口是心非,他心裡的忐忑立刻落了地,變得無比淡定,以德報怨的咧嘴朝謝長安一笑,是少見的開懷的燦然,然後他老神在在甚至略帶些揶揄和玩笑的說:“哦,謝長安,你一定戴了綠帽子。”
謝長安冰層覆蓋的麵皮一僵,嘴角狂抽,那一臉糾結破碎的表情,好像能聽出冰層破裂的咔嚓聲似的,對上嘴巴狠毒起來堪比毒舌利劍的秦望昭,他終於破功惡狠狠的罵了句娘,滿臉怒容的朝老槐樹走去。
他走到秦望昭身前站定了,眼睛深深的盯著他,看不夠似的用愛恨交織的目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他的臉他的眼,他的脖子他的腰,他的衣襬他的手,一切都叫他刻骨思念,千百次出現在夢裡,伸手去抓的時候,卻只是一場空。如今,他終於實實在在的站在自己面前,狂喜和震驚,險些叫他以為又是夢一場,他明明想的手都在抽筋,想將這人緊緊摟進懷裡,狠狠壓住唇角,發洩這些年的壓抑痛苦的和思念,可笑他竟然怯弱的不敢伸出手。
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他而言,秦望昭就是條劇毒的蛇,咬了他一朝又一朝,別說十年,可能他這後半生,都走不出井繩的陰影了。
謝長安還在剋制和衝動之間苦苦掙扎,秦望昭卻陡然伸出手,貼上來摟住他的腰,將重量靠在他身上,頭歪在他肩頭,愜意的嘆了口氣,貼在他耳邊輕聲道:“長安,我回來了,這次,真的不走了……”
那股熟悉清新的竹葉氣息竄入鼻子,貼在身體上的身軀帶著不知哪裡蹭上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