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天的高燒後清醒過來的蘇煌,怔怔地盯著屋頂的木椽看了好半天,才慢慢回想起了所發生的一切。
視線的焦距轉向床邊,開口,嗓子啞澀難言:“峭笛呢……他回來沒有……”
“你先別急,”小況用一塊溼布擦拭著他的額頭,“現在情況過於混亂,傷者分散在不同的暗哨休養,一時還說不準他在哪兒。”
“這裡……是哪裡?”
“在安西鎮附近的一個暗哨。你很安全。”
“我……很安全?”蘇煌怔怔地重複了一遍,臉上突然湧起紅潮,暴烈地掙動著身體,“那峭笛呢?我安全,我的搭檔呢?他在哪裡?他現在怎麼樣?”
“小煌,小煌!”小況急得拼命按住他的身體,慌里慌張地道,“我知道你著急,可他不一定就出事了啊!等情況稍微穩定一些,我馬上就會打聽到他的訊息的,你相信我……”
蘇煌緊緊閉上了雙眼,額上的青筋一陣猛烈地跳動,胸中氣血翻騰,喉間一甜,幾口鮮血忍不住湧了上來。
長久以來,那個人的存在是如此的理所當然。相依、相伴、相互扶持、也相互競賽,在雙面的生活中,只有他可以在任何時候都讓自己敞開全部的靈魂,展露所有的情緒,無論是歡喜還是快樂,是悲傷還是恐懼,那個人,永遠都可以理解,可以接受。
所以,也許比起他來,自己才是那個更加貪戀這份親密無間關係的人,因此在面對某些一點就破的情境時,才會拼命地躲避,拼命地尋找藉口,不願意睜大眼睛看,不願意認真仔細地想,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如此珍惜看重的那份關係會有所改變,再也回不到從前。
但是也正因為這樣的患得患失,這樣的小心翼翼,才會失去那麼多讓那個人更加幸福快樂的機會,也失去了正視自己內心最真實情感的機會。
直到今天才悚然發現,這樣的機會,也許永遠也不能再回到身邊。
五臟六腑絞痛著,殷紅的血從唇角湧出。如果搭檔還活在某個地方,他也一定是滿身的傷痛與滿心的憂慮,度日如年地希望能等到痛苦平息的那一刻。
如果……他還活著……
小況含淚扶住他的身體,輕輕地拍撫他的背心,但卻說不出一句勸慰的話。
一場惡戰,有太多的人失去搭檔,失去朋友,甚至有人失去信念,失去勇氣。
死難者的屍體仍然被高高懸掛於城門示眾,紫衣的鐵騎還在密林中搜查,京城及附近縣州的大夫和藥鋪被嚴格監管,巡衛營與縣州官府甚至派出大批人手挨家找尋傷者,雖然一時尚沒有正在療傷的戰士被找到,但毫無疑問的是,南極星的東南片區,目前正處於最艱難的時期。
“紫衣騎已經在伏牛山口周圍搜察過兩次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撤離。等他們的搜尋隊離開,雁星們會立即去尋找失蹤的弟兄的。”小況陪坐在蘇煌床邊,小聲跟他通報最新的訊息。
因為傷痛與焦慮,蘇煌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兒,只是因為一絲希望支撐著,還算配合醫生的治療。聽到小況這樣說,他立即抓住了他手,道:“現在情況緩和一些了吧?在各處暗哨養傷的到底是哪些人應該也核查清楚了吧?峭笛在哪裡?傷得重不重?離我遠不遠?”
小況看看他低陷的雙頰和無色的雙唇,實在不忍心告訴他,目前所確知的傷員名單裡,尚沒有穆峭笛的名字。
“等你查到他的下落,可不可以送他跟我到一個房間休養。我們兩人有經驗的,在一起養傷總會好得快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比賽的緣故。”蘇煌動了動纏滿繃帶的右手,盯著小況的眼睛,“小況,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小況忍住滿心的酸楚,安慰他道,“等找到他,我一定送他過來。你先睡一會兒,有新的訊息,我會馬上來告訴你的。”
“峭笛現在,一定也在擔心我,不知道我傷得怎麼樣……”蘇煌顫抖著嘴唇喃喃說了一句,眼睛裡突然不可控制地迸出淚水,“你不肯告訴我……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他……他……”
小況的眼眶有些發熱發酸,忙拼命忍住胸口的翻騰,道:“你何必要胡思亂想?現在外面血雨腥風,訊息遲誤在所難免,先養好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你現在的樣子可真不好看,要是峭笛瞧見了,不知會有多心疼,所以一定要在他回來之前,努力養好看一點哦。”
蘇煌緊緊咬住了嘴唇,象是忍受不住全身的疼痛一樣蜷縮起來,從頭到腳都在顫抖著。
小況吸了吸鼻子,慢慢站起身,給床上